從宣和殿向下望,京安城花天錦地,車馬,川流不息。
即使這九層看去,已是很遠,還是能看到城中居民,那可喜的笑臉。
從高處可見人們的喜怒哀樂,若低處向高處看,人們則根本看不到高處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們的各種表情,聽不到他們的各種思緒。
也許在他們看來,像這樣站在人間頂點的人物,也有不快樂的時候?
豈有不快樂之理?簡直毫無道理。
他們不是世間最有權勢的人嗎?
這世間之人、之物,不是任由他們取之?
能如此,不已是世間最幸福的了嗎?不是嗎?
他們不會知道,也不會花太多的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也許偶爾會想,但也僅僅只是偶爾,大多時間,他們只關心明天的生計,是否有然有了著落,自己中午,應該吃點什麼,是否要去買塊大肉,好好獎賞自己一番。
人們不瞭解他,但陸定國,卻會去了解這些人,許是本能,抑或本職。
此時他,有些心灰意冷,對於所處位置,第一次有了些否定,如果他也能如這些尋常百姓一樣,說不得他的家庭,也是其樂融融,家庭和睦,不用如此日夜操勞,宵衣旰食。
人就是這樣,互相羨慕了彼此後,又重新回到原有的生活中去。
他不說話,場間自就很沉寂。就像那扇門,沒有他的指令,那扇門就再難響起吱呀聲,但只要他願意,這些人和事,又會重新活絡起來,只見他道:“李知焉?”
羅興發道:“不錯,正是這李知焉.......殺了侄兒勁松。”
陸定國神情肅穆,他沒有問這李知焉為何殺他兒子,因為他知道,這於事無補。
當然,他也大概猜到了自己兒子被殺的原因,無非就是與那肆意妄為,囂張跋扈有關,但即使如此,也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對此小施懲戒即可,若痛下殺手,便有些說不過去,畢竟周玉郎及鄭行遠都在,這人不可能不知松兒,乃他陸定國兒子的身份。
在知道是他陸定國兒子身份的前提下,還是動了殺心,行了殺人之事。
想到此,陸定國蹙眉道:“李知焉?可是最近被嶽麓書院評入齊雲新人榜的少年。”
羅興發道:“正是此人。”
陸定國道:“什麼來歷?”
羅興發道:“在幽冥域界時,我與此人,曾有過一面之緣,對其瞭解的,也不多,據資料所述,此人來自萬丈谷,與青雲派,及點墨門,均有所交集。”
陸定國眉頭蹙的更緊,道:“青雲派?點墨門?這小子這麼大來頭?”
羅興發道:“倒也不是說他來頭大,而是此人認識這兩個門派中,一些年輕人物。”
陸定國眉頭稍微展開些,道:“那就好,此子殺我道盟執事,手段殘忍,不管他來自何處,都當拿回我道盟,繩之以法。”
羅興發有點猶豫,道:“只是......”
陸定國道:“只是什麼?”
羅興發道:“陸大人您忙於政務,可能有所不知,這李知焉與付滄海,還有些關係。”
陸定國道:“付滄海?吏部執事?”
羅興發道:“是的,就是付老頭。”
陸定國道:“怎麼個關係法?”
羅興發道:“傳言李知焉一到京安城,便得到了付老頭的接待,最重要的還是,送了他隨身腰牌,大人也知道,一般人怎麼可能得到大執事這種程度的贈予。”
陸定國剛舒展的眉頭,又緊緊皺起,道:“你想說什麼?”
羅興發道:“屬下也只是猜測,這付滄海一生未娶,與人也沒什麼來往交集,難道是其老來得子,嘖,又不大像,這李知焉十七八歲的樣子,也是那些年與魔族之戰接近尾聲的時候,那時候付滄海跟您我一樣,忙得不可開交,倒是沒聽說他與女子有染的事情。”
陸定國道:“不管怎樣,殺我道盟執法人員,怎麼說,都說不過去,即便他是普正大師的弟子,也得一視同仁。”
羅興發瞥了一眼陸定國,心道:道盟執法人員可多了,上次在西北之地被天門教埋伏,一下就損失了一百多位,也沒見你這樣,且這一百多人,可有用多了。
他自然不能直白的說出這種話,順著陸定國的話頭,道:“屬下這就去辦。”
抱拳後,便準備領命而去,不過馬上又被陸定國叫住。
陸定國轉首過來,道:“等等,不可傷了李知焉性命。”
也因此,羅興發終是瞥見了陸定國面容,面無表情中,卻讓人心中一顫。
雖說著不可傷人的話,但殺意,卻瞬間佈滿宣和殿九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