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二月以後天氣越來越寒冷,而聖誕節的氣氛也變得濃鬱起來。城堡的牆上掛起槲寄生和冬青組成的飾帶,施了魔法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花板飄落,空氣中開始彌漫著聖誕布丁的香味。
傑伊打架了,爸爸得了感冒,凱撒注:戴納家的狗)喜歡上了咬拖鞋…媽媽的信總是這樣,瑣碎而溫馨。戴納讀著信,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輕輕撞了撞他的心髒,提醒他世界上還存在聖誕節這樣平靜美好的事情。
也許一連串的突發事件為聖誕節來臨的喜悅蒙上了一層陰影,但經歷了這不平靜的幾個月,聖誕節的假期顯得格外可貴,許多學生甚至選擇在假期開始之前就離開學校,提前踏上返程的列車。
戴納被停課兩天之後就恢複了正常——即使是摩根也找不到更近一步的證據證明他有罪不過戴納懷疑是費立維教授去找了校長)。然而被大火焚毀的城堡可以輕易地修複,人的腦海中卻留下了深深的印刻,再也恢複不到之前的樣子。
“他,就是他。”
戴納回頭,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學生分開了。自從火災發生之後,這些小聲的議論就像影子一樣跟隨者他,令人惱火,也令人困惑。戴納隱約覺得一些事情最終還是在學生之間傳開了,三個女生神秘消失不可能不引起學生們的注意,更何況火災本身就疑點重重。中午的餐桌上甚至還增添了一道奇怪的菜餚—— 大蒜餡餅。他每次走進禮堂都會聞到蒜味沖天。維爾莉特更是再也沒有在禮堂出現過,不過最近她似乎收斂不少,除了上課很少露面了。奈斯特狼吞虎嚥地吃掉半個大蒜餡餅,皺起鼻子推開盤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甚至回到宿舍戴納都會聞到濃濃的蒜味,不知道奈斯特在他床下塞了多少大蒜,氣味燻人。的確,吸血鬼是很討厭大蒜的氣味,但這並不意味著懷裡塞滿大蒜對於抵抗吸血鬼的攻擊有任何效果。人們總是輕易地相信流言和傳說,他們真的應該好好問一下他,再採取有效的措施。戴納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笑出聲來。奈斯特這時候推開宿舍門。
“你笑什麼?”他警惕地問。
“沒什麼,”戴納斂起笑容,好心情頓時散去了。
兩個人的關系近些日子變得有些古怪。盡管偶爾有些簡短的對話,但兩人碰面時候的氣氛甚至更加僵硬了,戴納不明白為什麼。他不會忘記那個把自己拖上擔架的人就是奈斯特,但是他總覺得奈斯特最近變得小心翼翼甚至緊張得神經過敏,就像是刻意地躲閃著什麼。
宿舍裡持續低氣壓,戴納被大蒜的氣味燻得有些煩躁,他夾起課本,準備圖書館。但是他絲毫沒有預料到,在路上他會碰到傑伊。
傑伊正和他的格蘭芬多的同學們有說有笑,看到他,忽然停下了。一瞬間的冷場讓氣氛有些尷尬。
“怎麼?你們…認識?”傑伊的同學有些困惑地看著兩個人。
“認識,”傑伊嘟囔著,似乎有些不情願地承認道,“他是我哥。”
“你還有個哥哥?”同學驚訝道,“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傑伊沒有接茬,含糊地說,“你先走吧,我…等會就來。”
“回見。”格蘭芬多的同學們走遠了。
冷風卷著雪花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氣溫似乎下降了幾度。
“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用不著一直站在那裡。”傑伊小聲說,避開了戴納的眼睛看向窗外。
“今天早上我收到家裡的信了。”
“顯然,我也收到了。”
“媽媽說你又和斯萊特林打架了,看樣子還,掛了彩?”戴納指了指自己的額角,傑伊的額角有一處傷口。
“唔…沒錯。”
“傑,你什麼時候才能管好你自己讓人省心?”
“不勞你費心,”傑伊沒好氣地說,“你什麼時候想起來像個兄長那樣教訓我了?”
“這不是重點,你能不能剋制住自己——”
“——你叫我剋制?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傑伊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對上戴納的視線,大聲說:“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跑到這裡來指手畫腳!”傑伊看上去很氣憤。
“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我只知道有些人一個禮拜被兩次關禁閉,都是因為——”
“你知不知道那些斯萊特林,哦,不只是斯萊特林,都在傳些什麼?”
“什麼?”
傑伊看上去很激動,說話變得很急促,“他們說是你放火燒掉拉文克勞塔樓,他們說特派員不止一次專程找你談話,還有最近那一串不明不白的…事件,自從你宿舍裡出現血就有這樣的說法了,他們說、他們說是你…”傑伊呼吸粗重說不出口來,但戴納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別多管閑事。”戴納小聲說,移開目光。
“那不是閑事!哥,我知道那不是你幹的,我知道你很痛苦,”傑伊聲音低了下去,眼睛似乎有點潮濕, “但是…我們也是啊,一直都是。我們已經搬家很多次了,每次你一出事我們就要搬家…媽媽知道了一些事情,她很焦慮,只是沒有告訴你,她甚至考慮是不是應該再換一個地方了…但是我喜歡這所學校,我不想再走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是為什麼這些事都會找上你呢?我只是…能不能…能不能別再跟這些事沾邊了…”傑伊低著頭看著地面,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扭過頭跑掉了。
戴納木然地站在原地。長久以來他都只注意到自己的痛苦,然而卻沒有意識到他的改變,給家人帶來怎樣的壓力。他的暴躁易怒,他的自閉陰沉,他盡力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出色,回到家裡就回到悶悶不樂寡言少語的狀態。為了保護他的秘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搬家,離開熟悉的鄰居和朋友,以便讓他在一個自由寬松的而不是充滿憐憫和戒備的環境下成長。有時候,他真地在想,也許,當年他死在片森林裡會輕松很多,他們會悲傷,會難過,但是時間久了,就會漸漸淡忘一切,變成一種模糊的懷念,至少他的弟弟想起他的時候會是面帶微笑的,而不是今天這樣的劍拔弩張。
“戴納?”他聽到克梅麗爾的聲音,慌亂起來。他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克梅麗爾,所以這兩天一直都在刻意地迴避她,而此刻更不能見到她了。戴納裝作沒有聽到,快步走開,以最快的速度逃進了圖書館。
他找了一個靠窗的隱蔽位置,仍舊是沉默地盯著窗外。雪花紛飛,如同他的大腦一樣一片混沌。過了很長時間,他慢慢地從課本中抽出羊皮紙,寫了一封回信,告訴他們,今年聖誕節他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