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開始落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天黑得很早。戴納補習完課程,從費立維教授的辦公室裡出來時,走廊裡已經點上火把。學生們在天黑之前就陸續返回城堡,校門口只有零星幾個學生還在等待著同伴。窄窄的窗戶中亮起蜜色的燈光,白天像空殼一樣冷清的城堡終於在夜晚又活了過來,透出溫馨的暖意。
在返回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戴納不斷碰到同院的學生或者同級的朋友,紛紛對他已經出院表示驚訝:
“嘿,我根本不知道你今天出院!”
“太棒了,你終於回來了!”
戴納心中流淌進融融暖意,所有的不愉快都煙消雲散了。他並沒有被人遺忘,所有的焦慮都是庸人自擾罷了。
回到宿舍戴納一邊哼著曲子一邊整理箱子,趁著室友還沒有回來,趕快把萬聖節上穿過的衣服收拾好,重新放回箱子的底層——
“你出院了?”
奈斯特?!他渾身一震,轉過身來,宿舍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奈斯特站在門口,左手提著佐科笑話店的袋子,臉上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的表情。
“呃,對,”戴納迅速關上箱子轉過身,他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看到了?就像一個第一次偷東西卻被當場抓住的小偷一樣,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你哼的是萬聖節派對上的曲子。”
風冷冷地吹進來,戴納覺得手心出汗了。
“是嗎?我不知道…”他撒謊道。
“你剛剛把萬聖節的衣服放進箱子裡。”
“我在整理箱子…”戴納心一沉,強迫自己直視奈斯特的眼睛。從小到大,他編造了無數謊言,然而從來沒有一個讓他壓力這麼大。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撒謊總是令他愧疚萬分。
奈斯特沒說話,冷冷地打量著他。戴納壓制住內心翻湧著的愧疚感,不敢任何心虛的神情漏出眼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海盜船的跳板上,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大海,而身後卻有一把尖刀頂著他的後背,催促他不斷向前。時間每過去一秒,戴納心中的絕望感就增加一分。奈斯特的表情告訴他,他根本沒有相信。
“昨天晚上,你的禮服不在箱子裡。”
“……”
“你剛剛才把禮服放進去的。”
“我……”
“萬聖節派對,玩的開心嗎?”
戴納無言以對。他什麼都知道了。彷彿聽到了落水的聲音,他終於掉下跳板,像一個矇眼綁手的溺水者,在滾滾波濤中無力地掙紮下沉,無法伸展四肢游泳,甚至無法呼救,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感受海水從四邊八方帶來的壓迫感。
“萬聖節結束你就回來了?你故意從掃帚上摔下來就是為了躲過萬聖節?然後昨天晚上又偷偷去了?你是哪個?木乃伊?海盜?吸血鬼?
“你就為了甩掉她竟然在魁地奇比賽時從掃帚上摔下來,就為了甩掉她讓自己從40英尺的地方掉下來,讓拉文克勞遭遇前所未有的慘敗,僅僅是為了躲開她嗎?你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不願意和她一起參加派對為什麼要答應她?你知道她有多難過嗎?在派對前一個禮拜丟下她,你有沒有想過她能不能再找到舞伴?”
奈斯特的話像是石頭一樣砸過來,戴納心中驚駭無比,甚至顧不上絕望,他想不到奈斯特知道這麼。一直以來,他都在為自己的事情焦頭爛額,覺得自己是最痛苦,最無奈的一個,卻從來沒有嘗試過站在別人的立場上看問題。
“你、你怎麼知道的?你在偷聽我說話——”
“我真不願意聽到!該死!我就不該到校醫院看你——”他懊惱地一拳擂在門框上,左手的紙袋“嘭”的一聲落下來,裝著蟾蜍卵的玻璃瓶頃刻間摔得粉碎,惡心的液體流了一地,而奈斯特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這樣就不會知道你是個卑劣的偽君子,你根本就沒有受傷,對吧?那麼多人擔心你的傷勢,而昨天晚上你不是還跑回宿舍拿上禮服長袍參加狂歡派對了嗎?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沒有摔死真是太不幸了,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你是你這麼自私!我真為你感到惡心,戴納·芬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