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這次會放了你。”朱槙說,“只為了彌補我過去對你做的事,很多事不是一條路走到黑的。當然自此以後,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元瑾,你是丹陽縣主的時候就鬥不過我,現在,你也一樣鬥不過,希望你能明白這點。”
他說完之後,輕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矇住了她的眼睛。“閉上眼吧。”
等元瑾睜開眼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然後很多人沖進了營帳,火把亂晃,周圍兵荒馬亂,那是敵人突然離去的淩亂,緊張地問她:“二小姐,您沒事吧?”
元瑾卻跪坐在床上,茫然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眉心,仍然殘留著那顆吻的熱度。
她的心中充滿了一種不解,以及異樣的觸動。他居然會放了她,居然會真的放了她!
但是太後曾說過她雖然聰明,但是在面對感情的時候,其實像孩子一樣的遲鈍和殘忍。元瑾曾經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很成熟,也很善良。但是到今天,她心中突然有一絲東西破裂而出,開始沐浴著陽光而生,她才明白,太後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她就是不懂得愛,孩童一樣的遲鈍和殘忍。
而他,卻似乎對她有所觸動。
朱槙……
朱槙,他究竟在想什麼呢?如果換做是她,會輕易地放人嗎?
很快,蕭風他們也回來了。在佈局後不久,白楚就察覺到了不對,意識到朱槙很可能是聲東擊西,他的真正目標應該是薛元瑾。但當他們帶兵沖回來,準備與朱槙的軍隊廝殺的時候,只看到朱槙的軍隊已撤,而元瑾毫發無損。
“阿瑾,朱槙究竟做了什麼?”蕭風懷疑朱槙還有計策,因此問元瑾。
元瑾卻搖了搖頭,不想再說。
她只想好生的睡一覺,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只剩下蕭風等人翻遍了她的營帳,也沒找到朱槙究竟動了什麼手腳。蕭風最後下令,退軍一裡重新安營紮寨。
進入十一月,懷慶下了第一場雪。大雪漫漫,將山河妝點得銀裝素裹。
一旦真正進入隆冬,打仗就變得艱難起來。對人力物力的消耗都是加倍的,尤其是於朱槙方而言更是如此,他是拉長戰線作戰。所以他加快了進攻的速度,在大雪後的三天,再次對孟縣發起了進攻。這次是全面而猛烈的正面進攻,蕭風率五萬軍隊,挾神機營炮統軍同朱槙作戰,而自上次一事後,蕭風等對元瑾加強了管制,現在她留在大後方,被二十個侍衛貼身保護著,不斷地聽著前線傳來的訊息。我軍傷亡多少,靖王傷亡多少。
傳來的訊息越來越讓元瑾膽戰心驚,蕭風在苦苦抵禦著靖王,然而越來越有所不敵,傷亡人數每天都在擴大。
白楚在她身邊坐下來,問她:“那日朱槙來究竟做了什麼,他總不會是來給你送棉襖和羊肉的吧?”
元瑾看了他一眼說:“白先生每天都這麼閑,我開始覺得,付給先生您的銀子是不是有些貴了。”
“別這樣。”白楚卻說,“昨天我不是還趁著下雪,用網捕了幾只鳥,烤了給你吃了麼。也沒見你說不好吃。”
“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元瑾快要繃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壓低聲音,露出幾分冷笑,“你這幾天每天神出鬼沒,一到戰略佈局的時候就不見蹤影。白先生,難道我和蕭風看上去都像很好說話的樣子嗎?我看把你烤了也不錯。”
白楚露出個不痛不癢的表情。說:“你知道朱槙,為什麼拖到現在才正式進攻嗎?”
元瑾盯著他不語,此人非常喜歡故弄玄虛,最好是別回答他,他沒趣了反而會自己說。
“一進入冬天,軍隊供給就可能出問題。而且碰上大寒,可能還會凍死人。”白楚說,“所以將士們為了早日結束,反而驍勇善戰,攻勢極猛。我們的兵力本來就不比朱槙,所以肯定不敵,想什麼辦法都沒有用。”
元瑾不再看他,指望某個人勢必是不靠譜的。白楚不幹事,最後扣他工錢就是了。
白楚卻繼續問:“二小姐還沒有回答我,那日朱槙來找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元瑾幹脆沒理他,起身走人了。
“哎喲。”白楚又再次笑了笑,“真是好難溝通啊!”
等元瑾再次回到營帳時,只見寶結捧著一隻鴿子在等她:“二小姐,這個又飛來了。”
那鴿子張著綠豆大的小眼睛,左看右看,毛色水滑,很是神氣,甚至有那麼幾分趾高氣揚的味道。
元瑾將鴿子腿上的小竹節拆下來,走入了營帳中。自從那日之後,朱槙時不時地會用鴿子給她傳一些話過來。絕大多數是無關痛癢的話。比如“今日請吃飯,清虛獨盡酒菜,故他付賬。”還有,“今日晨起,突覺不公。雖有世仇,爾卻也嘗試殺我數次,如何不能抵消?”
元瑾偶爾會看得笑一笑,她從來不回。但朱槙仍然隔三差五地給她送幾次,一開始那鴿子還不識路,會飛到別的帳篷頂上去,到現在鴿子都認得元瑾的帳篷了。時常就立在她帳篷前的火堆架上閉著眼睛打盹等她。好幾次差點被白楚捉去烤了。
雖然不回,但元瑾也不得不承認,朱槙這些傳話的確給她帶來了些許的樂趣。
今日,這紙上只寫了一句話“三日內奪孟、武陟兩縣,請速速準備。”
元瑾立刻皺起眉,雖然如此戰局吃緊,卻也仍然膠著,他怎的就有如此的自信,能三日內奪取兩縣,破懷慶防禦了。
這最後一句,請速速準備,更是顯得有些莫名了,準備什麼?
元瑾捏著這張紙條,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