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守著的朱槙親兵方才已經聽到了門內的動靜,見殿下面無表情地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靖王殿下……”
朱槙淡淡道:“派人將坤寧宮包圍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入。”
那人應喏,立刻吩咐了手下,又快步地跟上了朱槙。“殿下,方才屬下聽到裡頭您和太後……您可還好?”
朱槙卻沒說話。
這麼多年以來,淑太後在他生命中的角色很複雜,她是他的母親,但同時給他帶來傷痛。生養之恩一直制約著他,讓他無法真正的當斷即斷,直到方才淑太後那一番話,終於徹底的讓他醒悟,對這個母親失去了最後一點敬重和憐憫。
剛才的憤怒、激動在煙消雲散之後,反而退卻成了真正的平靜。
他大步往前走,這乾清宮周圍站著的已經是他的人了,一個個計程車兵站在兩側,恭敬地等著他過去。他走在高處,將一切盡收眼前。
蒼茫無垠的大地,天際陰沉,堆積浮雲如卷如疊,唯夕陽濃厚的金光透過厚厚的雲層,萬千束地灑向大地,鋪滿了整個廣場。這個他出身長大的地方,這個權欲的中心,這個一切的黑暗和骯髒醞釀的地方。
但是在夕陽下,它們顯得如此的沉靜和肅穆。
午門之外,他的軍隊和朱詢的軍隊排列森宇,正在對峙,但沒有人開戰,大家也只是緊張地等待著。
而不遠的前方,錦衣衛仍然對金吾衛呈包圍之態。
但緊接著,朱槙眼睛一眯,發現了一絲異樣。
不對!
雖包圍和陣形沒有變,但方才他走之時,李淩挾持朱楠立於廡廊之外,而現在卻看不到李淩的蹤影,朱楠也不見了。
李淩與他之間已有多年的默契,他是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挪動的,必會等他回來。
“殿下……”親兵已經發現朱槙的神情瞬間嚴肅了,低聲道,“怎麼了?……咱們怎麼不過去?”
朱槙卻沒有說話,只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而朱詢被兩個大漢壓著,正看到朱槙前來,他笑了笑:“叔叔這是怎麼,皇位在握,怎的反倒不敢上前了呢。”
朱槙淡淡道:“這不是看到侄兒還好好的站著,心裡不安嗎。”他手一揮,大批的錦衣衛自他身後傾瀉而出,將朱詢等人再度團團圍住,他又道,“不如我先送了侄兒上路再說吧!”
“靖王殿下且慢!”乾清宮內果然傳來一個聲音,只見一面容秀麗的少年走出來,身著金吾衛的飛魚服。他身後的大漢正將李淩挾持著,拿著把雪亮的匕首放在李淩的喉嚨處,同時從他身後出來一隊金吾衛,皆也是以弩箭裝備,正對著抓著朱詢的兩個大漢和周圍的錦衣衛。
他們本來是準備攻朱槙個趁其不備,沒想到他竟這般機敏。並不入圈套,只能他們先出來了。
竟然是薛聞玉!
薛聞玉竟然是太子的人!
朱槙眼神一冷,注意到李淩的手受了傷。
由於薛聞玉是元瑾的弟弟,且是薛讓的繼子,所以之前朱槙對他沒有戒備。宮變時他仍被安排在乾清宮旁守衛,方才恐怕是早就潛伏在乾清宮中,一箭射傷了李淩的手將他鉗制住。而他帶來的人因為李淩被制住,自然是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叔叔,您現在覺得,將您的錦衣衛收起來如何。”朱詢笑道。“否則刀劍無眼,我也怕傷了李副將。”
“怎麼,侄兒該不會以為,抓住了李淩就能夠要挾我了吧。”朱槙的嘴角卻帶著笑。
“叔叔一向是個重情義的人。您對您這些手下,那是如對兄弟一般啊。”朱詢悠悠道,“李副將陪您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您怎麼可能不在意他的生死呢。”
“殿下,您不用管卑職,眼下大局要緊!”李淩也大聲道,“卑職一條小命,本也是殿下救回來的,為殿下死也無妨!”
而金吾衛的弩箭對準押著朱詢的大漢,那兩人不敢再押他,朱詢就背手走到了李淩的旁邊:“叔叔倒是有一群忠心耿耿的手下,只是不知道,您是否真的忍心,讓他做你成功路上的墊腳石啊。”他抓住了李淩受傷的手,突然用力把傷口往下按,李淩一時沒有防備,疼得慘叫了一聲,瞬間臉色就白了。
朱槙一步一步地緩緩走近。表情仍然沒有絲毫波動,只是笑容更加的冰冷:“朱詢,你該不會真的天真到如此地步吧?你們仍然被我包圍,大不了,我將你們全部射殺,亦算是給李淩陪葬了!”
饒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靖王絕不會不顧及李淩的,朱詢和薛聞玉都僵硬了一下。
畢竟朱槙究竟有多邪妄,大家心裡都沒底。萬一這瘋子,還真不管這跟了自己十年,幾乎是兄弟一般出生入死的李淩呢?他剛才還親手殺了跟自己無冤無仇的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