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起,天邊浮出淡淡的星子。
靖王府的大廚房裡,一幹的廚子老媽子們正在忙碌。因為下午湛堂突然傳出話來,說王妃娘娘突然要親自下廚,做飯給靖王殿下吃。
他們哪裡能不慎重,王妃娘娘要親自來做飯,這簡直比做飯給娘娘吃還要麻煩。廚房被收整一新,王妃娘娘可能要用的配菜,俱洗的幹幹淨淨切得整整齊齊擺好,而他們嚴陣以待地站在一旁,等著王妃娘娘吩咐。
其實元瑾也不是突發奇想,是今兒朱槙說:“我教你箭法,還教你讀書,怎沒見你回報我點什麼?”
射箭元瑾的確在學,所謂的教元瑾讀書,卻是他屋中的一些閑書,元瑾偶爾閑著無聊看看,有不懂的問題會去問她。
元瑾想了想,問道:“那殿下想如何回報?”
朱槙道:“……你有什麼擅長的?”
元瑾道:“卻也沒什麼特別擅長的,不如我親自下廚,做兩個小菜給殿下吃?”
朱槙聽了笑容微有些僵硬,頗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見元瑾等著他回答一般看著他,只能說:“……那,自然好。”
元瑾便挽了袖子洗了手,進了廚房。
而身後的紫蘇和柳兒則對視一眼,暗道不好。其實元瑾平日在家中,還挺喜歡做飯的,但在家中根本不是她動的手,所以她對自己的廚藝沒有一個分明的認知。但這手藝,可不能讓靖王殿下嘗了去。
兩人趕緊的跟了上去,說王妃娘娘身邊有她們幫忙就好,屏退廚房中的眾人。
元瑾將魚片下鍋煮了一鍋魚片湯,上頭灑了點香菜作為點綴。她再另用一灶,炒了一個溜肝尖兒,再一盤茭白炒蛋。模樣倒也不錯,畢竟菜什麼的都是大廚們早就切好的,火候也是專門的燒火丫頭管著,還有紫蘇和柳兒幫忙看著。這樣裝了一託盤的幾個菜,元瑾才叫下人端著,浩浩蕩蕩地往湛堂去了。
屋中,朱槙在看書,聽到元瑾的動靜才抬起頭。
只見元瑾跨門而入,身後帶著的丫頭將幾盤菜一一放在了桌上。並兩碗上好的竹溪貢米所蒸制的香噴噴的米飯。
朱槙看著元瑾做好的菜,慎重地審視了一番。
元瑾則面帶微笑:“殿下怎麼了?”
難道他又在疑心她會動手腳?
“沒什麼。”朱槙笑笑道,“坐下一起吃吧。”
他不是懷疑元瑾下毒,而是在娶元瑾之前,老丈人特地交代過了他,別的都好,唯一一個是千萬別讓元瑾做飯。她不光做得難以入口,還不許別人說她做的難以入口。所以內心隱隱有所擔憂。
元瑾依言坐下來,她先夾了一筷子魚片吃了。見朱槙也夾了茭白炒蛋,他定神許久才放入口中。卻發現並未像老丈人說的那樣要命,也是還不錯的。才鬆了口氣,十足地誇了元瑾兩句。
元瑾笑了笑:“殿下若喜歡,我日後常給您做。”
這樣做飯是很少見的,兩人如凡世的普通夫妻一般相對而坐,桌上擺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小菜。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都安靜地吃飯,朱槙不時給她夾魚片,屋內有種淡淡的溫馨之感。
元瑾一邊吃飯,一邊抬頭看朱槙,他的食量頂得上三個她的,菜其實幾乎都是他在吃。穿著家常的長袍,英俊面容,濃眉如刀。卻是同她對坐吃飯,吃的還是她做的小菜。輕輕的咀嚼聲,筷箸相碰的聲音,讓他顯得無比的真實,無比的貼近。
若是在五年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嫁給靖王朱槙,並且與他同桌共食,元瑾只會以為那人瘋了。
而現在,這個殺神就坐在她對面,吃她做的飯,還時不時地給她夾菜。
元瑾微垂下眼,眼中波瀾微起。
不久後,李謙再度進來彙報事情。朱槙就先出去了。
他似乎不願意讓元瑾聽見這些權欲鬥爭的腌臢事情,在外面的廳堂裡同李謙說話。而元瑾在他走後也沒挪動,她耳朵極好,朱槙也沒有刻意戒備她,因此隱約能聽見兩人的對話。
“屬下查過了,不管是太子還是蕭風的軍隊,最近都沒有出現新的兵械幕僚,那弩機出自何人之手不得而知……倒是太子有些反常,將原本防守咱們山西親兵的保真兩衛人馬撤回,停留在了城外的山丘上。”
朱槙平靜道:“怕是朱詢手裡有個高手。”
李淩的語氣則有些遲疑了:“那能是誰,他們的幕僚並無什麼變動。”
朱槙低低一笑:“既是高手,自然要做足神秘之態,豈能在明面上出來。且放著吧,等他浮出水面了再說。”
元瑾聽到這裡,用筷子輕輕撥了兩下飯。
緊接著他們說話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元瑾見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叫紫蘇把菜撤了下去。將她的笸籮拿了上來。
前些日子,她打算給朱槙做一雙鞋。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給朱槙做鞋,第一雙,也可能就是最後一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