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估算著朱詢已經走遠了,才從杏花樹背後走出來,走到了靈珊身前。
靈珊看到一雙繡白玉蘭的精緻綾鞋停在她面前,便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看到那個容貌清嫩絕色的靖王妃。
靈珊微微一扯嘴角:“你怎麼在這裡?”緊接著她皺了皺眉,“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元瑾卻看著她良久,靈珊長大了,面容似乎更冰冷了。原來她不是這樣的,原來她只是個會委屈會撒嬌的小姑娘,雖然一時逞能砸壞了徐瑤的腦袋,但是隻要自己一訓她,她就開始眼淚巴巴地掉金豆子,求自己的原諒。但現在全然沒有了。
元瑾伸了手給她,柔聲道:“姑娘站起來說話吧,地上涼。”
蕭靈珊看了她一會兒,才把手遞給她。
心道雖說靖王與她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他這新婚妻子卻與蕭家的覆滅沒有關系,且她看起來,人並不壞的樣子。
她淡淡道:“王妃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元瑾笑了笑,“似乎聽到姑娘與太子爭執。”
靈珊眉頭一皺:“你都聽到了?”
“未聽得清楚。”元瑾道。
靈珊也是聰明的,說話的時候不曾點明任何人名,即便是有人聽到,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而元瑾對於朱詢迷戀誰並不感興趣。她現身,不過是想勸靈珊兩句。
“姑娘且聽我一言。”元瑾緩緩道,“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你若沒了。至親之人必然會為你痛心,又何必自尋死路?”
靈珊淡淡一笑:“我的至親之人都沒了,父親叔伯,還有姑姑,都沒有活下來。我若是死了,正好能與他們團聚。”
“可若我是姑娘的至親之人,便不希望與姑娘團聚,只希望你能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元瑾笑了笑,“再者,姑娘的至親之人並不是全沒了,方才聽徐貴妃說,姑娘的五叔公還在世呢。他只有你一個親人,怎能再承受,親人離世之痛呢?”
元瑾說到這裡,就看到靈珊眼眶一紅。
“五叔公一向都不喜歡我。”她說,“他不會難受的。”
“他會的。”元瑾溫聲道。
蕭靈珊不再說話,五叔公雖然一直嫌她吵,嫌她煩。但在皇帝扣押了自己做人質,要五叔公乖乖趕赴邊疆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去了。她其實明白,如今蕭家到了這個地步,五叔公只能保她了。
她靠著廊柱,又漸漸地流淚起來。
“不要哭。”元瑾道,從自己身側取了貼身的手帕遞給她,“回去好好生活,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
她要活著,等著她們成功,等著她們給蕭家平反,讓她再如往昔一般,做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靈珊接過了她的手帕,聞到燻的是姑姑所喜歡的降真香,更是緊緊捏著手帕。
這個陌生女子,竟言語神態都與姑姑相似,莫名的讓她覺得有熟悉感。
“今日……多謝你了。”她對元瑾輕輕扯了下嘴角,起身漸漸離開了涼亭。
一時間,四周僅餘她一人。
元瑾輕輕嘆氣,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才朝著方才惠嬪的方向走去。
去養性齋的路上,元瑾經過了絳雪軒,這裡近水更暖些,因此杏花初開,粉白如雲籠罩枝頭。有花瓣撲簌簌從枝頭落下,地上已經積了一層的花瓣。
元瑾站在絳雪軒的水池邊上,看到遠處正是當年她與姑母所住的慈寧宮,一時失神。
當年與姑母住在宮中的種種又浮上了心頭。
她心中寂冷,想到還活著的靈珊和五叔,卻有多了些力量。靈珊還是小姑娘,而五叔遠在邊疆,現在一切都還要靠她。
元瑾正思索時,突然眼睛一瞥,看到大理寺磚地上,清晰地倒映出一個人的影子。
這影子彷彿是一個太監的模樣。正一步步地走近她,不知道要做什麼,以為她看著遠處的風景,沒有注意到周圍。
為什麼會有個太監接近她而不出聲。
元瑾看著那池水,心中思緒不斷。
她想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人,想要做什麼!但不能這時候回過神,反而打草驚蛇。
那太監越來越近,竟緩緩伸出了雙手。
他要推她下水!
元瑾意識到這點之後,眼睛驟然一眯。她立刻回過頭,看到一個約莫二十多,面白無須,長得很瘦的太監。他沒想到元瑾會突然回過身,一時驚了,忙收回手笑道:“奴婢遠遠看著,還以為是哪宮的宮女在這裡躲懶,卻不知是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