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魚龍混雜的,殿下怕薛二姑娘會因他出什麼事。
顧珩聽著遠遠的鑼鼓響,有些百無聊賴,又有些意興闌珊。
其實他亦是渴望成親的,渴望娶心愛的那個女子。只是無處找到她,娶別的人,又有什麼意思。
鑼鼓響便是靖王來了,雖然傳話的人還沒來,他亦招手叫了外面的婆子:“去裡頭傳個話,就說靖王殿下已經到了。”
元瑾很快便知道了。
下到一半的棋局停了,梳頭媳婦要把最後的鳳冠給元瑾戴上。
這東西足有三、四斤重,怕元瑾受不住,便在最後才戴。
元瑾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頭發被完全梳起,露出修長,皎潔的脖頸。再帶紅寶石耳墜兒,在頸側晃漾,越發襯得她比往常明豔,徒然大了兩歲的樣子。讓她想到自己從前的模樣。
太後教導她:“不管你是喜笑嗔罵,總之,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什麼。”
若是太後知道,她將要嫁給靖王了,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吧。
元瑾想著,握緊了那根皇後賞賜的海棠簪子,但是她必須這麼做。
同時,她的心亦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要嫁給靖王了,還是因要開始真正的計劃了。
元瑾想,怕是兩個都有罷。
朱槙,朱槙,再讓她重來十回,她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要嫁給這個人。
她被全福人扶出了鎖綠軒,門口顧珩正站著等她。元瑾看了他一眼,心道他怎麼在這兒!面上平靜地笑了笑道:“魏永侯爺竟也來了。”
自顧珩冷靜思考過,知道元瑾不可能是她之後,顧珩的態度反倒坦蕩了,只當薛二小姐是個陌生人罷了。
其實有的時候,一個人看不清東西,反而對別的感覺更敏銳。
只是顧珩忽視了自己這種感覺,
他笑道:“我奉殿下之命來的,薛二小姐隨侍衛去吧。”他還要監督著侍衛們搬嫁妝箱子,打算晚上再去和薛讓痛飲,反正今兒也不愁酒喝。
元瑾沒有多說,帶著丫頭離開了。
顧珩見元瑾走了,才走進了院子。有些元瑾慣用的東西亦是嫁妝,已經裝好了放在箱籠裡,被侍衛們一一搬了出去。但屋中似乎還有幾個丫頭在收拾東西。
顧珩走了進去,看了看這閨房,明顯已經空落了許多。
他對正在收瓷器的丫頭道:“你們拿那個做什麼?”
丫頭一屈身:“大人,這些是要收起來,等小姐回來用的。”
原來只是收起來,顧珩還怕是她們沒收完,畢竟嫁妝馬上就要抬走了。
他四處一看,便看到小幾上竟擺著個未下完的棋局。白玉粒粒明潤,黑玉沉如墨色。他瞧那棋局,越瞧越覺得有些眼熟,卻說不上來是哪裡眼熟。就問:“你們家二小姐,還會下棋?”
方才答話的丫頭又回道:“正是呢,咱們二小姐的棋下得極好。”
顧珩走到了小幾旁邊。看著白玉的棋子,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阿沅剛把自己撿回去不久的時候。他發現她非常的喜歡下棋,但平日跟她下棋的小丫頭被關起來了,她就跟他說:“我的丫頭被關進去了,沒人同我下棋,你陪我下棋吧?”
他卻不說話。
她就有些生氣了,說他:“你這榆木疙瘩,究竟下不下的,怎麼話也不說一句!”
她一向倔強,催促他必須陪自己下棋,否則就要把他扔出去自生自滅。
於是顧珩終於,淡淡地開口:“……你確定,要一個瞎子陪你下棋?”
他覺得她是無理取鬧,他連棋子都看不清楚,怎麼陪她下棋?
她卻笑著說:“瞎子有什麼不能下的。每個黑子,我都讓人刻一個圓圈做記號,你摸索著記號,不就能下了麼。”她說著,興致勃勃地叫人回去拿了棋盤和棋子來。
在摸著黑子的瞬間,顧珩覺得,心中又有所觸動。
他之前覺得,自己眼睛不好就成了廢物,可是她卻告訴他,若眼睛不行,便用別的方式解決問題,譬如觸覺,天無絕人之路,他絕不應該自怨自艾。
雖然她本身是無心的。
並且在兩人接下來的棋賽中,她從來沒有讓他贏過一局。
顧珩也不知道,究竟是她真的棋藝好呢,還是她欺負自己看不見,胡亂設計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