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詢已經失去了垂問的興趣,獨立於天地浩然之間,凝望著雨霧重重,神情凝肅,身側侍衛林立,不知在想什麼。
薛元瑾漠然地站在一旁,不再出聲。
這卻是她的故意為之,她實在是太過瞭解朱詢了。
既表現得絲毫不像自己,他自然不會再留意了。他不留意,自己才能好好隱藏著,慢慢壯大。
夜色泛起,定國公府的賓客散盡,太子殿下也已經起轎回宮了。
除了聞玉早回了前院歇息,定國公府眾人都在正堂坐著。
薛讓神色有些憂慮。老夫人也是一改方才的笑語晏晏,似乎在思索什麼。
元瑾一看便覺得不好,開宴席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兩人突然這般神色,難道是因為朱詢的緣故?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次來定國公府,肯定不是參加宴席這般簡單!
“祖母,究竟發生何事了?”元瑾問道。
老夫人勉強地笑了笑,心想這樣的事,讓兩個女孩家知道做什麼,便道:“也沒什麼事。”
但旁邊薛讓卻看了眼元瑾,想到了她和靖王殿下的關系。
“其實是你弟弟的事。”他道。
老夫人有些驚訝,薛讓一向不喜歡女子插手官場之事,怎的突然會告訴元瑾這個?
“你弟弟被選入金吾衛做總旗。”薛讓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原以為不過是個虛差,方才太子殿下來親自告知,才知道聞玉是真的要進入金吾衛,立刻就要上任了。”
薛元珍聽了卻有些不解:“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薛讓搖頭:“並非如此,聞玉才將將過了十四歲,年歲太小了。這時候就進入金吾衛任職,對他毫無益處,恐怕還會招致旁人的不滿和暗中的排擠。再者金吾衛是紫禁城防衛力量,聞玉毫不熟悉金吾衛和紫禁城,若是出了什麼差池,難免會被皇帝責罰,累及他自身!更何況……”薛讓說到這裡頓了頓,還是繼續道,“日後若是政局有變,聞玉便成了太子手上的一枚棋子,恐怕是對我們定國公府不利!”
元瑾聽到這裡,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靖王回京,插手了世子一事,朱詢便直接給了聞玉封位。但他也沒這麼輕易認下,給聞玉這個職位,實則是將聞玉置於火坑。他對定國公府的態度其實很微妙,並不全是打壓之意,反而有引誘定國公府投誠之意。倘若定國公府投誠於他,薛聞玉在金吾衛中自然能步步擢升。但是定國公若不投誠,那便很難說了。
他這步棋走得著實妙!
“那該如何是好?”
薛元珍也聽懂了薛讓的意思,有些齒寒。
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跟薛元瑾是在同一條船上,自然也關心薛聞玉之事了。
薛讓就嘆說:“事已至此,抗旨不遵是不行了。也只能現在開始培養聞玉,倘若他當真能鍛煉出來,也是好事一樁。我打算再給他找兩個老師,教導他軍事和防禦。”
如今也的確沒有別的辦法了。
元瑾聽了薛讓的話後想了許久,才說:“聞玉雖然如今有徐先生,不過徐先生多攻書籍學識,的確應該再找個人教導他。”
元瑾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陳慎。她見識過陳慎身手,亦知道他行軍布陣有多厲害。倘若能請他來做聞玉的老師,日後聞玉成了定國公,他必是聞玉最為重用之人,也不算是辱沒了他的才華。
因此她建議道:“國公爺,您的幕僚陳慎陳先生,我之前倒是見識過他的才華,若能讓他教導弟弟,應該也不錯。”
定國公聽到這裡時在喝茶,原還沒反應過來元瑾說的是誰。隨後反應過來,突然嗆了一口水,咳了好半天。
陳慎……不就是靖王殿下嗎?
她居然想請殿下來教導聞玉!
看來仍然不知道靖王殿下的身份,當真是不知者無畏!
老夫人對定國公手底下有什麼幕僚並不清楚的。聽元瑾這麼一說,也是同意:“元瑾這說法倒也不錯。你不日就要去京衛上任了,也無法兼顧聞玉的事。若當真有這麼個人,教導聞玉行軍布陣之類的,那是極好的。”
“但這人不可。”定國公說,“他向來……閑雲野鶴慣了,恐怕不喜被人束縛。”
元瑾眉頭微凝,這大好前程的事,有什麼好閑雲野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