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飛仙沉吟道:“陛下是男人,更是一國之君,他能容此事嗎?他縱因愛你,一時容忍下,但心裡不會介懷嗎?夫妻間有了裂痕,他還會承諾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每一個問題,便似一把重錘,狠狠砸下。蘇幼薇咬牙,本堅定的心開始動搖,許久後如同虛脫了般,一身是汗,回道:“我想想……”
——若是我被人輕薄了……
——別擔心,我會護住你。
——若是你沒有護住呢?
——那便是我無能,自會安慰補償你。
當日的一問一答,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蘇幼薇咬牙道:“我決意告訴他!在泰山上,他說過不會放開我,我……相信他!”
更何況,夫妻當同甘共苦。發生這件事,她已懊惱悲痛至極,正是慌亂不安時,作為她的夫君,便該與她一同渡過,風雨同舟。
嚴飛仙蹙眉道:“蘇妹妹……”
“若是,”蘇幼薇勉強笑道,擦去臉上的淚,故作輕松道,“若是他受不住,我便離宮。到時,我們去浪跡天涯,踏遍萬裡山河。”
“什麼受不住?”便在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俞君泊踏入內殿,語氣溫和,“你們說些什麼?身側怎都不留一個伺候的人?”
早有人稟報,他已知是嚴飛仙在。
“嚴姐姐,你先回去。”蘇幼薇淺笑,撩開簾子下床,目光落在俞君泊身上,微微一顫,心口泛著疼,“君泊,我有一些話要說。”
“這……”嚴飛仙張了張口,臨到嘴邊,才換了另一句,“我在殿外等著。”
“薇薇?”俞君泊幾步上前,手指撫過她的睫毛,觸到一點濕意,心猛的一跳,又見她眼眶微紅,那目光驟然冷厲,“誰欺負你了?”
回應他的,便是蘇幼薇的擁抱。她抽噎著,壓抑不住惱恨,在他懷裡顫抖著,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哀哀道:“君泊,對不起,我、我懷了別人的孩子……”
俞君泊一怔,腦裡似有一陣雷鳴,似千萬朵煙花綻開,轟轟轟作響,又複一片空白。他略顯僵硬地低頭,見她正仰頭望著他。
她臉上的期盼、緊張、哀怨乃至絕望……他猝然驚醒,忙一手抱住她,一手輕撫著她的背,強自穩住心緒,溫柔道:“別怕,別擔心,有我在,一切有我……”
這幾句話,他重複了幾遍。蘇幼薇心神一緩,眼淚卻流得更兇,差點嚎啕大哭。
俞君泊一邊幫她擦著淚,一邊柔聲勸道:“乖,別哭,別傷了身。”說罷,他還輕聲逗著她,“你看我的龍袍上,全是涕淚。”
“對不起。”蘇幼薇低喃,飛快地看了看他,囁嚅道,“關於我腹中孩子……”
“薇薇。”見此,俞君泊輕語,盡量將聲音放柔軟,生怕嚇到她般,“你若不願說,我不過問。我相信你的心,明白那必是無意!”
蘇幼薇輕抿著唇,緊緊抱著他,一顆心總算安穩下去,只生出一點澀意,軟軟道:“那個孩子,我不想要,讓太醫熬一碗藥,給我打了罷?”
顯然,俞君泊想得更深,沉吟道:“不急,你身子一貫弱,得先讓太醫號號脈,做好一切準備,確保無礙,總歸不能傷到你。”
夫妻倆輕聲說了些話。
“我想休息。”蘇幼薇睏意上頭。她這十幾日心神不安,每日皆未睡好,且又懷了孕,今日與他言明,得他安撫,落了心中大石,倦意便流轉四肢百骸。
俞君泊輕聲道:“我會陪著你。”
“好。”蘇幼薇安心道,淺淺一笑,情緒不高。
直到她睡熟後,俞君泊起身,面上猶似罩著一層寒霜,身上更似有殺意,放輕腳步,在出了內殿後,低喝道:“全部出來!”
一時間,人影連晃,十幾人出現,全都穿著夜行衣,一同拜道:“陛下!”這正是杜大等人,奉命保護著帝殿。
俞君泊背負著手,目光冰冷。在民舍成婚時,他與她皆是第一次,而在那之後,一直由杜大等人保護她。他們是如何保護的?
竟讓她受此傷害!
杜大直冒冷汗,提醒道:“陛下,娘娘已有一月身孕。一月前,在溫泉……”
俞君泊一怔,身上氣息一瞬間呆滯。
這是一個月以來,蘇幼薇睡得最舒坦的一次。直到在晚間,她才悠悠轉醒,一眼便看見俞君泊,當下笑道:“君泊。”
她心想著,他果然守諾,一直陪著她。
“薇薇,”俞君泊輕語,臉色有異,“在溫泉那一夜,與你雲雨的,其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