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光炯炯, 大都秉持著看戲心態。顯而易見, 這是皇後在發難, 只因其身份尊貴, 顧及自己的儀態,不便親自出手, 才指使人去。
“你是左相府的婢女?”蘇幼薇眨眼, 長長的睫毛輕顫著,螓首半歪,美目流盼生輝, 盡顯懵懂與嬌俏, “那她們是否也要跪還你?”
她一指徐氏幾母子, 臉上微帶著笑,黑白分明的眼裡蘊著水汽,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我是錦王府的……”青竹話語一頓,臉上顯現幾分難堪,袖中纖手悄然握緊, 心中惱怒異常。原以為蘇幼薇失憶,便可任她拿捏,卻不知仍舊那般刁鑽。
各府貴人臉色各異。一些本不理會女兒間耍心思的朝臣, 也在此刻抬頭望去。
“原是錦王府的婢女。”蘇幼薇頷首, 半是純真半是好奇地問,“那錦王可要跪還你?”
俞君泊抬目, 在如墨般的瞳孔裡, 倒映著她的身影, 瑩潤如玉般的手劃過茶杯,不曾駁斥什麼,只是舉杯品茶。
明知被利用,卻絲毫不介意,她哥的脾氣何時這般好了?俞曉曉腹誹,小嘴吧唧兩下,側頭用口型問道:哥哥,你會去跪嗎?
——在場的人裡,誰受得起?
俞君泊不甚在意,目光聚在一處。在對面,一個個貴女端坐,秀麗若百花齊綻,而落入他眼瞼的那人,有著細白修長的脖頸,小巧耳垂上掛著雞血石墜子,映襯得人如玉。
若是她靜處,便是個嬌生慣養、處處精緻,備受人呵護的俏小姐;可若一動,卻是個性子跳脫、喜愛折騰,讓人想按住的野姑娘。
蘇幼薇觸到他的目光,忙展顏一笑,細長的眉葉若淺月,卻見他冷淡地移開目光,那笑便僵在臉上,片刻後才將頭一扭,在心裡叨咕兩句。
這男人太冷漠高傲,讓她氣不順,真想讓他跪下唱征服!然而想法雖甚美,但現實裡跪著唱征服的卻是她。一把辛酸淚。
強大淡漠的男人,也唯有溫柔鄉能讓他化成繞指柔,但不知哪個姑娘能征服他。
蘇幼薇估摸著,在座幾十位貴女,一眼望過去,也唯有嚴飛仙匹合,在原小說裡,女主首位人選便是嚴飛仙。
只不過,如今已是一團糟。有她在,嚴飛仙仗義,不會與俞君泊生情,且經她推薦,她一心想養小奶狗,原著男女主官配已拆。
嚴飛仙有小奶狗,那俞君泊的天女呢?蘇幼薇揣思,那些個含羞閨秀,一旦對上俞君泊,估摸是與她一樣,只能跪著唱征服。
她長長一嘆,失望至極。看來,俞君泊註定高高在上、受人膜拜,跌不下神壇。
俞君泊與蘇幼薇這番互動,落在不少人的眼裡。他們目光輕閃,只以為這二人感情不睦,佳人有心、公子無意。
青竹回想在錦王府所見,那二人相處不佳,全是蘇幼薇挖空心思去主動,而俞君泊始終冷淡處之,不似一對眷侶。她心神略松緩,不用正面對上俞君泊,頓覺壓力驟減。
“錦王身份尊貴,自不用跪。”她垂下眼簾,掩去眼裡的情緒,“但蘇小姐卻無此殊榮。”
她心裡明白,自己只是一把劍,被皇後用去攻擊蘇幼薇,但她別無選擇,若想在後宮存活,只能讓皇後看到她的價值。
“原來,是柿子挑軟的捏。”蘇幼薇頷首,頗為感慨,“招惹不起錦王,便拿我開刀。”
一些貴人低頭,顯露細白的耳垂,紅唇微微翹起,更有妃嬪明目張膽,在掩嘴輕笑。
青竹面色微變,眼底藏著羞憤,耳尖鮮紅欲滴,初入宮,又是婢女出身,本就讓人看不起,再被人指責太小家子氣,哪裡受得住?
“自古尊卑有度。”此時,安平王妃忽開口,面上蘊著笑意道,“且以錦王之尊,莫說是青美人,即便是皇後,也不必行跪禮。”
這是先皇留下的旨,俞家一門忠烈,數人為國捐軀,特赦錦王唯跪聖上一人。
太子冷下臉,雖知是挑撥之語,奈何壓不住心中憤意,當即冷冷道:“錦王何其尊貴張揚,樓月王子都敢閹,不懼兩國交惡,一個小小美人,也配在他面前囂張?”
青竹淺垂眉眼,柔弱恰到好處,以配合太子的話,心中倒鬆了氣,總算不必她打頭陣。
“太子言重。”俞君泊平靜道,“其一,樓月王子摔下馬,與我毫無幹系,太子身為儲君,一言一行當慎重;其二,我從未對新封美人不敬,倒是太子一口一個‘小小美人‘。”
太子一拍木桌,橫眉豎眼道:“你敢用你俞家忠烈發誓,樓月王子一事與你無關?”此事雖無證據,但任誰都知,那是錦王所為。
“先烈已魂歸九泉,英名不可辱,豈可用他們來起誓?”俞君泊聲音微冷,“太子也有父母先祖,可敢有不孝不義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