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和祭祀的用品都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夏明安夫婦的墓碑在老家後山腰,和夏幼清的爺爺奶奶都在一塊。
墓碑前雜草萋萋, 已然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他們一同把周圍清楚出一塊空地出來。
墓碑上的照片已經暗淡不清, 是一張結婚照。媽媽燙了一頭波浪卷發, 依偎著爸爸, 甜蜜幸福。爸爸戴著黑框眼鏡,
斯文儒雅。有誰知道這照片裡斯文的男人黑色中山裝下面掩藏著的那一身的肌肉——他曾經入伍參軍, 是她最引以為傲的爸爸。
而現在,他們長眠於地下, 將近二十年了,有誰還記得呢?除了葉家,除了她,還有誰還記得他們?
夏幼清彎腰把一捧花放在墓碑前,葉正清把準備的飯菜一樣一樣擺好,他把點好的香燭插上燭臺,那個燭臺經過風吹日曬,已經腐蝕,表面生出綠色的銅鏽。
“伯父, 我每年來都說下次會把幼清給你們找回來,這次我帶她一起回來了。”
夏幼清側頭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同樣回以微笑。手自然地伸過去,握住她的手, 對長眠於地底的人說道:“伯父伯母, 爺爺奶奶,請你們放心把幼清交給我,
我會好好照顧她。”
說完,葉正清彎腰拿起酒盞倒在碑前的空地上,酒水滲進泥土裡。
祭拜完,酒盞和碗筷一起收起來,夏幼清說:“你等我一下,我和爸媽聊兩句。”
葉正清去旁邊等她。
夏幼清蹲在父母的墓碑前,低著腦袋,袖口仔細地擦拭著碑上雨水沖刷過的汙跡,嘴裡絮絮叨叨地念著什麼,他燃了一支煙,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等著。
回去的路上,他們手拉著手。
爺爺奶奶家的老房子就在山腳下,大門緊閉,人去樓空,雜草叢生,荒廢不堪。
夏幼清不忍心看,但還是掙紮不過內心,對葉正清說:“我們路過的時候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車從盤山公路下去,山腳下,爺爺家的房子變成了一堆廢墟。
記憶裡那條水溝還在,石橋也在,老房子掩隱在那棵大香樟後邊,黑瓦白牆,門前有五級臺階,是爺爺一塊一塊從後山挑下來,切割成平整的石砌臺階。門前有一棵棗樹,房屋閣樓上有一個野生蜜蜂巢,每天都進進出出好多蜜蜂,它們早出晚歸,從來不傷人。
夏幼清睜大眼睛,趴在窗戶上,不相信地眨眨眼睛。這時候車子停下來,她聽到身後葉正清的聲音:“這個地方這幾年開始開發,你小叔把房子賣了。”
她的視線牢牢凝固在不遠處那棵大香樟後邊,半天沒有說話。
“幼清?”
夏幼清緩緩轉過頭來,眼睛紅了一圈。
“走吧。”她說。
港城,最後剩下的那一點點的回憶,也成了一堆殘垣破壁。
那些東西,以後,只能永遠存進回憶裡了。
她會像寶貝一樣收藏著它們,不會再被人肆意破壞了。
走吧。她對自己說,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了。
下午家裡客人走後,葉北良咬著香煙戴著老花鏡看報紙,柳雪華收拾桌子和一地的瓜子殼,柳雪雲坐到葉北良旁邊,到口的話想來想去還是說了:“姐夫,問你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