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夏幼清每天一起床就看見病房玻璃窗外面放著的那株盆栽,秋天還沒到,還是繁盛的夏季,那盆栽卻掉了葉子,年紀輕輕,未老先衰。
複讀,談何容易呢?她成績本來就不好,複讀一年,未必能把成績提高多少,倒不如早早出去賺錢,混幾年社會經驗。
大人們總有他們的盤算和計劃。面對勸她複讀的葉正清,夏幼清越發覺得,葉正清越來越不懂她了,她曾經以為該是最理解她的哥哥,如今看來,也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人在病中,會看透看淡,一旦冷靜下來,身邊的人都變的面目全非。
周敏來看過她一次,帶著水果和花,夏幼清不想見她,假裝睡著了。聽見她和劉雪華倆人絮絮聊著天,免不了聊到葉正清,那份親暱從周敏嘴裡出來,讓人嫉妒。
夏幼清大概是真的嫉妒。
不知是她沒有意識到還是不想承認,這愛紮在心頭,諱莫如深,快將她折磨瘋了。
葉正清打來電話,是她病好了之後。他在電話裡說要回來一趟。
只說是要回來,沒說明原因。
夏幼清完全沒有過去的那種興奮感,一場病讓她變了一個人。
葉正清沒說明為何回來,夏幼清早在心裡為他想好理由:不過是來看周敏的罷。
這麼想,那少許的期待也如同灰燼。
葉正清果然回來了,帶來了好多禮物。
那時候葉北良也出院了,在家裡靜養。小舅子雖然逃了,公司畢竟沒有倒,家裡仍時常出入前來拜訪的客人。
葉正清分好禮物,夏幼清淡淡的,說了聲:“謝謝哥,我拿上去了。”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洗完澡,被葉正清堵在門口。
低著頭看她:“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他的眼神有點深,黑漆漆的,隨時將她吸進去。
直到面對這個人,夏幼清才發現,說要忘記努力不想他,那都是放屁。
一股子委屈和心塞溢滿在喉口,夏幼清抓著手裡的毛巾,低垂頭,吸了吸鼻子:“高興啊,不過,我應該不是最高興的。”
葉正清看著她,有點複雜。夏幼清低著頭,沒看見他的眼神。
“我困了,想睡覺。”她打了個呵欠。
葉正清看著她,一時不知該不該放她走。最後還是退了步,“早點休息。”
“你也早點。”她這才抬起眼皮掃了眼他。
這次回來,葉正清感覺到夏幼清情緒不太好,看到他都是避著走的,說話做事都相較於以前失了許多情緒,整個人漠然又麻木。
是長大了嗎?
葉正清看著沙發上看電視的那個身影,他想走過去,還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可是他也怕一旦走過去了,她勢必會離開。還是讓他這麼看著她吧,至少保持著現有的平和。
葉正清理解夏幼清,他也私底下詢問過做心理醫生的朋友,對方告訴他,這是焦躁症,需要鎮定撫慰,不能強逼她做不願意的事情,朋友的建議是最好能把她帶過去看一下。
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承認自己需要看心理醫生?
夏幼清不是小孩子了,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葉正清絕對不會逼迫她做不樂意的事。
葉正清沒有采取朋友的建議,他想到另外一個解決辦法。
那天夏幼清心情還不錯,葉正清就試探性問她,願不願意和他去北京住兩天,權當散散心?
葉正清本以為她會拒絕,提這個建議的時候也是抱著吃閉門羹的心態,千萬的小心。沒想到夏幼清偏頭很認真想了一下,爾後,竟然同意了。
重點是她的語調居然還有一絲輕快,“好啊。”
直到回了自己房間,葉正清還在回味這兩個“好啊”。
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真的很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