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趕來時,滿地是血,老虎聞得多人前來,叼著一隻人手,匆忙逃離。
王翼傷重昏迷,醒來後,神志不清,見血犯病,渾身抽搐口吐白沫。王鯤醫治無效,英年早逝。中年喪子,王智將一夜白頭,盧三娘病倒在床,王家垮了。
王慧站了出來,她跟爹孃說,可以扛下家裡的擔子,誰也沒有當真。
但別無他法,王智將軍務繁忙,家裡的慘事聖人體諒,準了一個月的假,同僚分擔了他的事情,一個月後,只得回去,家裡還指著他保住差事,養活一家老小。
王慧接過了家裡的管事對牌,寅時起床,安排一家人的早膳,盧三娘心頭鬱悶,有咳疾,要百合蓮子粥,潤心清肺,王翼不吃不喝,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得單獨預備一點流食灌進去。早飯後,安排各個院子的雜事,招呼前來探病的客人,做得並不比母親差。
這個姑娘迅速成長起來,就像一棵樹努力生長,伸出了它的枝椏,撐起了整個家庭。也許還擋不了風雨,但總歸有了希望。
難過的日子,總會過去。一年後,王慧已經十三歲了。王翼外表已經康複,然性情大變,走路總是低著頭,像暗溝裡的老鼠,畏畏縮縮,不敢見人。
家裡人都繃著一根弦,生怕什麼時候弦斷了,只好順著他,不讓他見血,平安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哪裡還敢問前程。
王慧提出:“我要上學。”現在王慧在家裡說話,他們都能聽進去,王智將看著裝扮成男子的王慧,嘆息了一聲:“可惜你,竟是女兒身。”
王慧不服氣,帶著這一股氣去了學堂,她想考一個功名。證明自己,也能救一救搖搖欲墜的王家。王智將沒有阻攔,女兒一向懂事,有主見,只是還太年輕了,說得太多,怕折了她的傲氣,只等磨練一番,自然會認清現實,到那時,受到的沖擊估計會小一些。
書院門口,鄭泰在等她。過去的一年裡,他成了王家的常客,時常探望,盧三娘感嘆:“你哥哥雖然混賬,倒還是有幾個真心相交的朋友。”王慧躲在屏風後面不出聲。
王慧再次成了王翼,低著頭下了馬車,走過鄭泰的身旁,一言不發,坐在了學堂最後一排的角落裡,拿起書開始默讀。
鄭泰跟了上去,坐在了她的前面,他長手長腳,隔出了一片空地,擋住了其他人好奇窺探王慧的目光。
從那天後,傳出來訊息,王家老二受刺激後,變了一副模樣。他刻苦學習,雖然基本上不發言,也不與人交流,但每次默寫,旬考,都是頭名,帶動了集賢書院學習的浪潮,成為了所有同窗的眼裡的高山。
秋季來臨,書院的熱詞是童試。所有人都在討論,哀嚎,沒有人來跟她搭話,她站在高處,大家理所當然認為她不會擔心。
夫子親自給她寫了薦貼,勉勵她:“汝當有一難,只要有赤子之心,披荊斬棘,不在話下。”
王慧鄭重鞠躬,心內卻在擔憂,這種擔憂只有鄭泰知道。他站在她的身旁,幾欲開口,又顧及同窗在旁,好不容易熬到下學,準備鑽進王慧的馬車,卻被李伯攔了下來,是王智將親自叮囑的,王慧隔著車簾子說:“鄭兄有何事不妨直言。”
鄭泰壓低了聲音,擔憂道:“明兒你打算怎麼辦?進考的學子都要搜身,難道你不明白。”
王慧靜了一會兒,隔著簾子,風輕輕撩動,她的視線也跟著飄忽起來,鄭泰站在馬車外,雙眼定定看著她,她頓了一下,方粗著嗓子言道:“我自然知道,多謝鄭兄關懷。”不待鄭泰回答就對李伯說:“走吧!”
馬車遠去,鄭泰的心也遠了。
夜裡,盧三娘想來勸她放棄,卻見王慧正在案前溫書,身邊的稿紙堆得有一尺來高,學習除了天賦,還有勤奮,哪有理所當然的成功。她眼睛一酸,王慧聽得響動,見是母親,問何事?盧三娘說:“我來給你送點吃的。”王慧點點頭,又沉浸在書裡。
寅時,王慧就起來了,開始束胸,纏了一道又一道。她當然知道搜查的流程,但凡事都有萬一,如果不去嘗試,就退縮,與懦夫有何異?
考場外,人頭攢動。王慧排在最末尾,隊伍緩緩往前移動,前方檢查計程車兵只是讓學子平展雙臂,拍拍背胸,就過去了,王慧心跳如鼓,深深吸了一口氣,豁出去,應該有可能。
快到王慧的時候,前方一個學子身子開始抖起來,士兵不抓他抓誰?一搜,果然揪出小抄,主考官大怒,命令所有學子袒露上衣,嚴格搜查。
從那個人被抓的一刻開始,王慧就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她渾身冰涼,搖晃了兩下,倒在地上,一旁送行的李伯和書童侍書趕緊把王慧抬回了家中。
回到家,她立馬睜開了眼睛。尋到王智將和盧三娘,告訴他們自己的決定——進宮。
科舉這一條路走不通,就走另一條,能多這一條路,還要歸功於她的女兒身呢,她是個會變通的人。
王慧行事穩妥,早已想好,進宮,獲寵,登上高位,才有可能拉扯這一個搖搖欲墜的家。
皇宮裡妃子眾多,自己家庭出身並不顯赫,論容貌,有貴妃娘娘專寵於前;論溫柔小意,看柔美人的封號就知道了;詩詞歌賦才女路線,柳嬪已經混得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