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森也不說話,只顧自己在墳包前後穿行。吳江龍似乎想看看這些木板上的名字都有誰。但李森的速度很快,慢了就會被丟下,所以他只是匆匆掃了幾眼,許多名字他不認識,但猜測到,裡邊埋著的肯定是軍人。
李森把吳江龍帶到一個墳頭前停住,摘下軍帽,默默地行著注目禮。
吳江龍來到近前,仔細向木板上看了一眼。
木板上的字型已經被雨水衝涮殆盡,但依襲還能分便出字型。只見上邊寫著部隊番號和死者的名字。
吳江龍順著筆劃又看了一遍,有些詫異了,“劉嶽?不對啊,劉嶽不是還活著嗎!”帶著疑問轉過頭去詢問李森,“連長,這是哪個劉嶽!”
“咱連的。”李森肯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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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還活著嘛?”
李森抬手一指說,“這一片,都是咱連的弟兄。劉嶽在你住院那幾天,不行了。最後也被埋在這。”
“這麼長時間了,怎麼沒人說起過。”吳江龍有些不滿。
“怪不得誰,自衛反擊戰死那麼多人,上下都忙得不得了。我們一直在打仗,也沒參與過這些事,都是軍裡統一處理的。”李森痛苦地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在靠近邊境還有這麼個地方。”
吳江龍迴轉身望著若大一片墳地,試探著問,“連長,這些都是咱們團的?”
“差不多吧!”李森說,“那年,他們在越南犧牲被運回後,大部分都沒運往內地,就地埋在這裡了。”
吳江龍用眼瞄了一遍,不用細數,估測著,這些墳頭在一二百個以上。脫口罵道,“狗日的,讓咱犧牲了這麼多人。有機會,還要好好教訓龜兒子。”
罵完,吳江龍又想起了什麼,對李森說,“連長,你來時也不提前說一聲,我怎麼也得給劉嶽帶點東西。”
“不急,不急”我今天主要是確定一下位置,改天把咱連全都帶過來,給犧牲的弟兄們整整墳。”
李森說到整理墳頭,吳江龍才仔細打量劉嶽的墳包。
看樣子,這裡的墳好久沒人打理了,墳上墳下遍及蒿草。有幾處已經被雨水沖刷出了條條溝痕,一指寬的空隙『裸』『露』出了裡邊的陰沉。
吳江龍有些心酸,一句話不說地蹲到劉岳墳前開始拔草。心裡默禱著,“這些人都是打過仗的英雄,都是為國家做過貢獻的人。戰爭勝利了,他們卻被人忘掉了。劉嶽,你不要怪我,要是我知道你在這,早來看你了。”
李森看著吳江龍,猜測出此時的他心裡非常難受,於是也蹲下身來,與吳江龍一齊拔草,問,“劉嶽跟你是老鄉?”
“嗯”吳江龍沒能把整句話說出口,頓了頓說,“上次我爸還來信問過劉嶽。我說劉嶽在養傷,好了就回去。沒成想,他卻在這。”
“吳江龍,你用不著太悲傷,”李森打斷吳江龍說,“你我都很幸運,算是越南的子彈沒長眼睛。不然的話,你我也會跟他們一樣睡在這。”
“劉嶽那會要是不衝過去,興許也死不了。”吳江龍回憶著那場戰鬥說。
“那也不對。”李森反駁說,“沒有劉嶽的獻身,炸掉敵人那挺機槍,也許現在咱們排還不只劉嶽躺在這,說不定還會有更多人,也可能這裡面就有你和我。”
吳江龍不說話,默默地聽著。
李森繼續說,“戰爭雖然殘酷,但也有它自身的規律。它從不講人道,也不會心軟。勇者勝的道理你應該懂。所以,不死人,還叫什麼戰爭。”
吳江龍一邊聽著李森說話,一邊猜測李森把自己帶到這的用意。等李森說完,吳江龍問,“連長,今天咱們來這,光是為這個嗎?”
李森楞住了,他沒有明白吳江龍的‘這個’是指什麼,眼珠一動不動地瞅著吳江龍,思索了一下說,“你的‘這個’是什麼意思?”
“受教育啊!”吳江龍說。
“噢”李森明白了,他看出吳江龍是覺得自己在跟他講大道理。於是苦笑了一下說,“是有這個意思。不過不是給你聽的。我是準備給文工團講的。”李森抬起眼,望著遠處,深有感處地說,“咱們活著的人還有人慰問,那麼犧牲了的這些戰士誰來慰藉呢!”
“我。”
“你會什麼?你會唱歌還是跳舞?”李森瞅著吳江龍問。
“這些我不會。可我會整理內務。我要把這整的乾乾淨,讓他們有樹,有花,像個有人記念的墓地。我還要帶著我們班,每個星期都來打掃,跟他們聊聊天,讓他們不會感到寂寞,不會認為我們把他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