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剛下過雨, 花園裡的花木經過這一番灌溉越發顯得欣欣向榮。
沈淩就挑了這樣一個時候舉辦了一個小型的宴會, 宴會的地點是府裡的秋梧榭,不僅地方寬敞,而且緊挨著花園的荷花池, 周圍又種了一圈梧桐樹,窗上糊著銀紅色的輕紗,坐在裡面既能感覺到涼爽,又不會被蚊蟲所侵, 端的是夏日納涼的一個好所在。
秋梧榭的當中擺了一張黃花梨方桌,靠著北牆的位置放了一架黃花梨小座屏風,屏風前坐了兩個說書的女先生, 正說的熱鬧。
十來個太太小姐們圍著方桌或低聲說笑,或聽先生說書。桌上擺著幾十隻圍碟,有點心,有幹果, 也有應季的鮮果。
沈淩叉了一塊切好的甜瓜放進嘴中, 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對面坐著的貴婦,那貴婦四十多歲左右, 因為保養的比較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穿著石青色的衣裙, 頭上插著金釵,更襯得她雍容華貴,正是夏侯衍的夫人劉氏。
沈淩觀察了她這麼些天, 已經基本摸清了她的性格,外表溫柔和善,內裡卻唯利是圖,自私自利。
古人那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還真沒有說錯。夏侯衍能有這樣的夫人也不例外。
劉氏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姿色不俗的少女,正是劉氏嫡出的三女兒,府中排行第四,人稱沅娘。這沅娘是劉氏最小的女兒,上面兩個姐姐嫁的都是夏侯衍的得意門生,輪到沅娘,劉氏便想著為最小的女兒謀劃一個比較好的親事。
因此沈淩的宴會,她只要有時間,都會帶著女兒過來。一來是藉此機會認識更多的達官貴人,二來便是給女兒找個好婆家。
沈淩冷眼看去,發現她暗地裡相中了建寧侯家的嫡次子,不由暗暗冷笑一聲,建寧侯的夫人出身勳貴世家,有些不大看得起那些從底層爬上來的文臣,覺得他們即使風光,也不過幾年光景,有時運氣不好,還會面臨抄家流放的下場。因此她給自己的大兒子,娶得仍是勳貴世家的女兒。沈淩覺得劉氏多半會被建寧侯夫人拒絕。
她輕輕端起眼前的青瓷茶杯,淺啜了一口,現在就等劉氏被建寧侯夫人拒絕以後上鈎吧!
沈淩下次再舉辦宴會的時候,就發現劉氏雖依舊帶著沅娘赴宴,但是臉上的神色卻不大好,便揚了揚嘴角,朝眾人笑道:“上次我去宮裡看望太後娘娘的時候,太後娘娘說,皇上子嗣不豐,她老人家準備說服皇上舉辦一場選秀。”
選秀這兩個字落下,沈淩果然看見劉氏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心知魚兒上鈎,便露出了微微然的笑意。
當劉氏緊鑼密鼓的給女兒準備選秀的各種事宜時,宮裡果然流出訊息,秋天的時候就會舉行一場小型的選秀。
幾月份的時候,沅娘如願進了後宮,因為夏侯衍的關系被封為沅妃。沅妃剛入宮的時候因為姿色不俗也得過幾天寵,但等新鮮勁過後很快就被元豐帝拋在了腦後。
當沅妃被皇後抓到在宮中行巫蠱之術時,已經是兩年以後的事了。
元豐帝自然大怒,不僅將沅妃打入冷宮,就連夏侯衍的仕途也受了些許影響。夏侯衍的首輔之位被一個晚他幾年入閣的後進之輩所奪。這件事讓夏侯衍憤恨不已,回家來先將宮中的女兒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就數落劉氏,當初不該將女兒送進宮中。
但是事實已經是這樣,夏侯衍的首輔之位畢竟還是丟了。因為早先他處處以未來的首輔自居,不僅現任首輔處處看他不大順眼,就連往日的同僚都在背地紛紛議論笑話他。
夏侯衍忍了幾個月後,終於撐不住病倒了。
他生病沒有幾天,禦史就上呈元豐帝,說他族中的子侄輩仗著他在京中的權勢在家鄉無所不為,不僅強取豪奪,還霸佔民女。
這一封奏摺上去,元豐帝看在夏侯衍曾為太子詹事的份上只是令他閉門思過倒沒有降罪於他。但是心裡已經對他的所作所為頗為不喜。
偏巧元豐帝最近寵愛的一個妃嬪突然生了急病,經皇後調查,發現這位妃嬪的病竟然與冷宮的沅妃有關。
元豐帝聽了皇後的回報,當即陰沉著臉將桌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隨即命身邊的太監去給沅妃送一杯毒酒。
皇後回到自己的坤寧宮時,沈淩正在坤寧宮的偏殿等候,宮女將新近貢上來的春茶呈到沈淩面前時,嫋嫋升起的熱氣讓人一時看不清她的神色。
皇後走進偏殿時,沈淩起身笑道:“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笑道:“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說完便揮退了眾人,“我有時候有些想不明白,你這樣一個通透的人,為何單單與沅妃過不去呢?我沒覺得她得罪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