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五朝他們笑了笑,進了宮去。
未到大殿,守著門的太監指路書房,攔下了女衛。
宋小五示意娘子們去外面等她,便去往了正德宮,一路只見幾個躬著背看著地上的守門太監。
一路無聲,書房的門是開的,宋小五走到門邊的時候見裡面沒有動靜,用手輕敲了一記門。
不時,傳到了腳步聲,有人幾步就冒到了她的跟前,宋小五看著昏黃的燈光中冒出來的人。
他揹著光,看不清臉,但他的身上傳來了她最為熟悉的氣息。
“來了?”
“來了?”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說道。
爾後,逆著光的德王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王妃的臉,叫了她一聲:“小辮子?”
小辮子拉下他的手,握在手中,感受著他的溫度,輕應了一聲,回他道:“不小了。”
短短幾日,就好似已過千重山萬重水。
就似今日他的到來,她用去了很多的年華和感情。
“小的,不管你多大。”不管她多大,年月幾何,她都是他的小辮子,德王仔細看著她的臉,用目光度量她的容顏:“你想不想我?”
“想。”
德王揚起嘴唇,笑了,他反牽了她的手進去,朝走在後面的她笑道:“我也想,於是幾步並作一步,幾天並作一天,來找你來了。”
宋小五朝他點頭,在燕帝陰沉的眼光當中,坐進了他拉她坐下的椅子當中。
椅子就在主位之下,德王搬來了另一張椅子,坐在了她身邊,離燕帝只有一臂之遙。
燕帝漠著一張臉,看著他們動,不語。
德王坐下後則跟他王妃說道:“我已傳我的令讓都城百姓迴避,讓他們這幾天呆在家中不要外出,我們的人已被逼出都城,被內外圍住了,現在天下都知道我反了,大軍路上遭截,我等不及,就先過來了。”
皇帝聞言,冷笑了起來。
德王掉頭,朝他挑了下眉。
這些年應王妃要求,德王玉面保持整潔幹淨,加之每日操練,身上英武之氣未減,且少年之氣尚存,這一挑眉眼之間,德王好像還是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放肆恣意的德王。
他還是他。
燕帝漠然釘住他,開了口:“王叔還知道您這是在造反?”
“呵。”德王輕笑了一記,嘲弄地看著他的大侄子,“若不然?”
“就為一個女人,你就與朕反目成仇!”燕帝比他更為譏嘲,眼睛臉上皆是譏諷,“封地呆久了,王叔眼中已沒有列祖列宗了罷?”
德王閉眼,揉搓著手掌,直把心中進起的戾氣揉碎了,揉平了,方平靜道:“要是沒有祖宗,你當你會有今天?”
“哈哈!”燕帝大笑,“朕忘了,朕還要感謝王叔的慷慨大方,再造之恩,多謝王叔這些年對朕的幫忙了。”
說著他身勢一轉,直面德王,氣勢大張地質問出聲:“是不是王叔給臉一個好臉,給朕送一塊點心,朕都要感恩戴德磕頭謝恩才是王叔和你那個王妃所翼?王叔是不是忘了這天下是朕的,您的封地是朕的,您住的用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朕的!”
是我給你們的,不是你們給我的,你所做的,不過是每一個臣子都應該做的!
難道這些年給他這個當帝王的給他一個當王爺的低過的頭還不夠多嗎?
“如若您不是先帝託給朕的小王叔,您覺得我能容得下您?您去翻翻藏書閣中的書,那上面寫著的哪個君王像朕一樣窩囊!朕為了給王叔面子,頭已磕到地上去了!”燕帝拍著桌子,眼睛腥紅,滿臉悲切。
他痛不欲生,一臉失望地看著德王,“這樣年朕做的還不夠多嗎?您說,您好好呆在晏地,難道還是朕做的不對嗎?朕是帝王啊!朕是帝王啊!”
“你不收晏地,是你沒那個本事,能收你早就收了;”燕帝滿身的痛苦不堪,德王自嘲一笑,撇頭看了眼王妃。王妃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她用銀冠束起的黑發很長,秀眉墨黑,挺直的鼻,鮮紅的唇,在此情此景當中,她就像一株在漫天風雪當中巋然不動,我自高大挺秀的血梅,他一直都知道,她美得驚天動地,德王看著她,看著她眨起眼,無聲地朝他看來,看著她眼中亮起了他的影子,德王心中那被皇帝挑起的痛苦到底是平靜了下來,他轉回頭,看向收斂了氣息,沉沉望著他的王妃,此時看向了他的皇帝,“你不是容得下我,你早就不想容下我了,你做夢都在想著收回晏地,收了我的王妃罷。”
頃刻間,燕帝突然張開雙目,眼珠暴突,不敢置信地看向德王。
德王卻是笑了,他笑了笑,看著膝上,淡道:“你都藏不住心思了,我還不反,你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