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連長醒來,看到他們二人紅著眼陪在自己身邊。
閆氏張口欲言,未語淚先下。淚崩之後,她就一個勁兒的哭。
鄭國華忍著悲痛說:“老連,你安心的去吧,別再強撐了,每天看你痛苦,我們也難受!嫂子的事,三連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了,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聽他這麼說,連長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欣慰的笑意。
他微微閉上了雙眼,抬起右手,氣息奄奄的吐出幾個字,“給我……筆……”
鄭國華拿來筆和信紙。
連長用最後的力氣,在兩張信紙的右下角簽下自己的名字——
連兵。
這兩個字,原本是他寫的最好的字。
可受病痛折磨的他,手上無法運力,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
這兩個字,形狀不好看,卻包含許多。
閆氏抱著他的手,泣不成聲。
連長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指著鄭國華手上的信封,似乎想要說什麼。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一向強硬的鄭國華終於落下眼淚,情緒有些失控的他,即便放開嗓門,也無法掩飾喉嚨裡發出的哽咽:
“老連,你就安心去吧,我知道,我都知道——”
連長輕微的點頭,臉上欣慰的笑容慢慢擴大,而眼中的神采卻越來越黯淡。
他緊握著閆氏的手,在完全闔上眼的時候,力道也沒有松開。
閆氏失聲痛哭,悲慟欲絕。
她的嚎啕哭聲,將三連計程車兵聚集在連長的屋門前。
他們每個人的心情都是萬分沉重,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萬分哀痛。
連長入殮後,鄭國華才把他的死亡報告打上去。
在連長下葬的那一天,安豐鄉全村送行,也來了很多軍車和軍官。
連長葬在了山上,就是那個能看到安豐鄉全貌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他生前親自挑選的。
每個上山為他送行的人,都能在這個地方看到如今的安豐鄉。
脾氣不好的蔣連長,跪在連長墳前痛苦失聲,“老連啊,你知道我為啥老氣你不!你得這病,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這病一直折磨著你,我就想快點把你氣死,讓你走早點,你走早點,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沒想到這個蔣連長,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
焦連長也來為他送行,在連長墳前交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其實上回方排長把你這邊的情況跟我一說,我就大概猜到了。那年連隊大比,你暈倒,我就知道你的身體快撐不住了……能把安豐鄉建設成今天的模樣,連大哥,值了,你這輩子值了!”
他抬眼向山下望去,滿眼都是青翠的生機。
一大片綠油油的麥田,圍籠著一個小村莊。
連長死後,用這樣的方式,讓所有人都親眼見證了安豐鄉如今的美景。
生前,他為安豐鄉付出那麼多,死後,仍決定守護這個地方。
這裡,成了他落葉歸根的家鄉。
連長的養父,筆直的佇立在他的墳前,看著山下的美景,毅然的背影中帶著一股哀默。良久之後,他說了一句話:
“好樣的,沒給你老子丟人!”
希望,連長能夠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