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隻魔,已經沉睡了五百萬年。
在一個看不見光的棺材裡,不能呼吸,不能扭動,只能在死寂中沉睡,與混沌融為一體。
然而,只要是生命都會有醒來的一天。
他感知到了魔的氣息,那樣濃烈,那樣熟悉,和自己是那樣的像。
“唰”的一聲,他從沉睡中甦醒,將棺材的門開啟。緩緩起身,原來背後的棺材是一隻蟲繭!
自己是誰?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股魔的氣息讓他找回了自己,讓他不願意再渾渾噩噩地昏睡下去,因為這股魔氣似乎就是他自己;而且可以確定的是,那股氣息就在人界!
人界?!為什麼自己對這個地名記得這麼清楚?
其他的一切,為什麼怎麼想都記不起來了?!
環繞四周,地面遍佈著蜘蛛網,拂曉的微光透過門戶射入室內,營造出一片明暗相間的景象。他發現自己是在一間寺廟裡,巨大的佛像在陰影中色澤黯淡,只有立起的手印被晨曦的光沐浴著,佛像旁有一對金童玉女拿著花燈;雕像左右的地面,安放著十幾副看上去是硃紅色的棺材。
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他,作為魔,沒有覺得怎麼吃驚。
難道這裡就是人界?
清亮的藍光下,他伸出紫色的手臂,很明顯自己衣不蔽體。
靠近腳邊的一副棺材,隨意踢開,黯淡的光線下,仍然能夠看見裡面躺著一副官員模樣的殭屍,穿著黑袍馬褂,似乎也已經沉睡很久了。
他借了官員的衣服穿上,對著腳下的骷髏問候了一聲,一腳關上了棺材門。
此刻,即使是光線陰暗,沒有鏡子,他也能感受到自己放大的瞳孔和欲裂的血絲。
他是誰,這重要嗎?這裡是人界,那就在這裡尋找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踢開塵封的門戶,他擁入了外面的白光。
凌晨時分,草木仍在夢囈。微風拂過臉頰,他發現自己是在荒野的一處與世隔絕的佛廟裡,周圍雜草叢生,不遠處的河流潺潺流動,河對岸依稀可以看到一座繁華城鎮的樓閣逐漸被曦光照亮。
這就是,人界?
正打算走出這片荒野,一隻沾染鬼氣的蜻蜓掠過他的視野。
這裡果然有魔!他心想。
追逐著飛舞的蜻蜓,他被引到山林深處的一處巨大墓穴。墓穴上方用硃砂刻著一種奇異的符號:兩隻惡魔的圖案左右相鄰,左邊的一隻四周環繞著雲霧的形狀,顯而易見代表著天魔;右邊的被四隻骷髏爪牙環伺,更增添了中央魔頭的淫威,但不知道是什麼魔。
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湧入血液,他抱著頭感到一陣暈眩。
眼前的符號在晃動,在放大!
這究竟是什麼文字,還是符號,怎麼看上去感覺跟自己這麼像?
蜻蜓隱沒在了草叢間,他沒有再追逐下去。不知怎麼回事,就像剛剛撕破蠶蛹一樣,他左手無意識地隔空一推,眼前的兩個並排圖案中間出現了一道縫隙;隨著兩種圖案的緩慢分開,墓穴內部重見天日。
他自然而然地走了進去。高大的火炬分立兩側,照亮了墓穴中魔物雕像的詭異面孔,他們大多猙獰可怖,面容蒼老,似乎個個生前都有著驚天動地的出身來歷。
那是他的同類,他可以感受到他們跳動的脈搏;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將他們聯結在一起。
火炬和魔物互動排列,徒添一股古老的威儀。
眼前一處長方形空間預示著墓道的盡頭,那是墓室正殿。青色的火炬照亮了青石板鋪陳的墓室,這裡的火焰明顯有別與“人界”的火種。
突然,一副奇怪的景象闖入他的視野:一隻巨大魔獸蹲伏在墓室盡頭,彷彿在俯瞰眾生;魔獸的爪牙下,一塊琉璃青石端放在高臺上,高臺之下,是一片圓形的祭壇,周圍被一圈白玉扶手圍繞;四周的白玉臺階直達中央區域。
眼前掠過一道揮之不去的紫色幻影,頭部開始劇烈疼痛,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他的頭顱中吶喊,想要衝出去;腳步踉蹌之下,他爬上了圓形祭壇,緊緊抓住白玉雕砌的環形扶手,但還是無濟於事。意識恍惚間,他一手按下了高臺上的琉璃石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