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勳倚坐在牆根,兩眼望天,天邊晚霞滿天,鳥雀歸巢,樹影漆漆,再過一個時辰,宋二孃就會成為劉二胖的九姨娘,她這一生恐怕就如牆角的麻雀,永遠被圈在這裡了。
“梁叔……”小乞丐催促聲傳過來。
他雙手捋臉,不管能不能成,他都要盡力,以還她知遇之恩。
“梁……”
“別叫了,咱們從河道邊溜過去。”
“是,梁叔。”小乞丐隱隱有些興奮,貓著腰繞到巷子另一側河道邊,朝關宋二孃的小院溜過去。
在留陳快一年了,因為做吃食,宋梓安也算接觸過不少三教九流之人,在席慕白的幫襯下,他打聽到宋簡茹被劉二寶關在什麼巷子,連忙帶著恩人去救宋簡茹。
宋家三姐妹亦跟在他們後面,都心急如焚,巴不得馬上救出宋二孃,巷子很長很深,到底那家才是,越急越找不到關宋二孃的小院子,又急又慌,一路上眼淚都沒有停過。
樂安郡王別院,趙熙與聶流雲一道吃晚餐,不急不緩,吃完漱口淨手,整個流程優雅貴氣到極至。
“下盤棋?”聶流雲抬眼,問。
趙熙起身,“出去走走。”
聶流雲抬眸,濃眉飛揚:“就走走?”
趙熙斜睨,“從去年到現在,一個多月前又親自跟上來,我要再不動,他豈不是更囂張,你認為我會讓自己處於被動?”
驀然間,聶流雲眉頭緊鎖,聲音很輕,“其實你可以再等等。”好像自言自語。
趙熙輕嗤一聲,雙手負背,轉身就走!身姿挺拔,氣勢非凡。
聶流雲眯眼半會,突然咧嘴就笑,“走走走……”精緻文雅的摺扇扇個不停。
趙左聽說主人要出去,連忙安排馬車,不一會兒他們就坐上了馬車,天色在馬蹄聲中慢慢黑下來,街道兩邊酒樓、藝館燈火慢慢亮起來。
“在那裡?”自從上了馬車,趙熙一直閉目養神。
陡然問話,趙左一臉懵,難道不應當問‘去那裡’嗎?怎麼會問‘在哪裡’?
聶流雲掃了眼趙左,一臉風輕雲淡!
趙左感覺到來自家主人的死亡凝視,奈何他就是沒猜到主人想問什麼,他求救般看向聶先生。
聶流雲愜意的搖著扇子,根本不給趙左提示。
趙左急死了,“爺……爺……”他汗如雨下。
聶流雲搖頭失笑,扭頭朝窗外看過去,“王傳家、葉樓家、宋記……”
趙熙嘴角冷勾。
宋記?好像在那裡聽說過,趙左後知後覺,一個激稜,半跪:“屬下知道了!”
長得白白胖胖,眯眼一笑猶如和事佬,劉二寶的長相跟他在留陳的所作所為真是一點也掛不勾,但只要瞭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為人惡混行事狠辣是個已經混出道的地痞,在留陳地界上為非作歹、為所欲為。
帶著一群手下,囂張跋扈來到小別院,熊大為他打典,剛剛還冷清的小院瞬間熱鬧,酒桌、洞房人來人往,真跟普通百姓家結婚辦喜事一般。
“來來來,老大,小弟敬你一杯,祝你良宵千金,早生貴子!”
“祝老大良宵千金,早生貴子!”手下小嘍嘍齊齊呼道。
“哈哈……”劉二寶仰頭大笑,內心卻被手下恭維的極為不襯意,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勢有勢,十全九美,他還有一樣不如意,那就是取了九房妻妾,外加青樓數不清的女人,就是沒人能給他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娘稀匹,居然生了一打女兒,那叫一個晦氣。
狠狠的喝了杯酒,朝洞房看過去,娘佬子的,今天一定要生個白胖兒子,杯子狠狠的放到桌上,“今夜,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要打擾老子!”說罷,目露狠光嘴角生惡。
“是是是……”熊大和一群小嘍嘍連忙諂媚的送他進洞房。
宋簡茹一張臉被婆子和丫頭整得跟猴屁股似的,又穿上了一身大紅大綠綢緞,真是豔俗無比,她卻麻木不仁。
婆子和丫頭聽到前頭正鬧酒,兩人又查一遍新娘妝容沒什麼要弄的,“不要亂動,我們去吃個晚飯馬上就過來。”婆子說得兇巴巴的,意欲警告她別想逃。
宋簡茹坐在油燈邊上,兩三天沒吃,腰背彎曲,雙眼木木,那裡像逃走的樣子,兩人放心的關上門出去吃晚飯。
空氣掀動,燈火被吹,火苗一閃一簇,嗶爆一聲,宋簡茹盯著火苗看了很久,看向跳躍的火苗,輕輕伸出手,拿起蠟燭,朝床邊幃幔靠過去。
只要點著了,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了,她想,這樣的重生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葬生火海得到解脫。
就在火苗就要舔上幃幔時,小乞丐挑開門栓溜進來,“茹姐姐……”看她要點火,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搶下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