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榕樹下,一群紮著小辮的小姑娘在跳繩,喬寧之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方才抬頭朝一旁看書的少女,低聲問道,“老姐,我也好想玩……”
少女頭也沒抬地回應道,“等你好了,就可以和他們一起玩了……”
“那我什麼時候能好啊?”
“只要你乖乖吃藥,乖乖聽醫生的話,很快就好了!”
“啪”!突然,寧之狠狠將手中的書砸到地上,氣鼓鼓道,“你每次都這麼說,你以為小孩子好騙嗎?”
喬安之伸手去揀地上的書,卻聽寧之氣鼓鼓地在耳邊咆哮道:
“我才不要一輩子待在這裡,我要去旅行,我要看看整個世界!”
她撿起書,抬頭一看,卻見對面的寧之突然和她一樣高了。
“寧之……”
心底像是某根弦突然被撥響,喬安之看著她,無盡的悔恨和自責熟悉湧上心頭。
“對不起,我應該早一點帶你出去……”
一想到寧之臨死都沒能到達她嚮往的雪山和星空,喬安之簡直恨死了自己。
眼淚滾滾落下,對面的寧之卻突然笑了。
寧之用衣袖替她擦幹眼淚,拉她坐回先前的榕樹下,將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腿上,低低道:
“老姐,你知道嗎?老爸總說你是天才,而你總是藉著姐姐的身份,對我指手畫腳,管這管那的,那時候我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超越你,然後憑借自己的力量去闖蕩世界,那時候我真的好像去看看雪山,看看星空,看看電視裡才有的一切,而不是對著冰冷的牆,進行沒玩沒了的治療……”
“可是,後來為了替我治病,你放棄了所有的驕傲,到處奔走求人,那些你視若生命的自尊,就因為我蒙上了灰塵,那時,我就突然哪都不想去了,就想陪在你的身邊……”
想想這麼多年,她口口聲聲說愛這個妹妹,卻只顧著生存,忽視了寧之最心底的願意,喬安之就忍不住暗罵自己,你這個姐姐可真夠失職的!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寧之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輕笑道:
“老姐,你可真軸!你瞧,那不就是星空嗎?”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銀河在天空中熠熠生輝。
“老姐,你就是我的雪山和星空啊……”
清澈的眼眸盛滿了銀河,瞬間驅散了喬安之心底的黑暗,原來,一起走來,她們誰都不曾拖累過誰,她們有的,是同手同腳,一起並肩,抗爭命運。
她該安心讓放她走。眼淚落在她的臉上,瞬間化作虛無,她的身影漸漸變成點點星光,漸漸消失。
“老姐,你找到你的雪山和星空了嗎?如果有,請你一定不要錯過……”
……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響起,喬安之猛然睜開眼,卻聽醫生恰好開口道:
“北京時間三點二十五,病人搶救無效,死亡……”
她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痛哭,她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從今往後,就孤獨地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