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希賢夫妻二人到達燕京的當天下午就去醫院看望自己的兒子鄧策, 他們下放後, 還在大學的兒子被關進一間受到放射性物質汙染的實驗室, 原子核物理專業畢業的鄧策當然明白放射性物質殺人不見血,沿著水管逃走, 卻墜樓導致脊骨嚴重受傷。
夫妻倆時隔三年頭一次見到兒子, 看到他年紀輕輕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鄧夫人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就是堅韌的鄧希賢也是鼻頭發酸。
“爸、媽,你們來了。”鄧策的情緒倒挺穩定, 他已經癱瘓3年, 從一開始的不接受到淡然處之。
“哎, 哎!你別動,媽媽過去。”鄧夫人連連答應, 走到跟前幫兒子塞塞被子,緊緊注視著他, 生怕少看一眼。
鄧策正在修理一個收音機,將東西放置在床頭回視著母親, “您老了,皺紋更多了,都長白頭發了。”
鄧夫人摸了摸兒子的手,說,“我當然老了,你們都長大了。”
鄧希賢走到跟前,定定地看著兒子說, “好樣的,我為你驕傲。”
鄧策露出激動的眼神,父親自幼對他要求極高,即便他跳級考入國立大學最難考的原子核物理專業也沒得到他的一句誇獎。此時得到了,自然激動萬分,轉而又想到自己的身體情況,有些落寞。沒有實驗室會要一個不能站起來的殘疾人的,努力了十來年的目標就在眼前卻永遠也跨不進那扇門。
突然,他注意到了門口的人,忙招手叫進了那人,“孟方,進來看看我爸媽。”
一個高個略帶羞澀的男孩走進了病房,鄧策忙和父母介紹,“爸、媽,這是孟方,這三年多虧他照顧我。”
三年前,他因脊骨嚴重受傷被送進了醫院,但因為父親被下放,就是護士也對他愛答不理,忘記給他送餐更是家常便飯,他癱瘓在床,就是方便也不能自理,即便他很努力的收拾自己,身上也總是一股惡臭。還是孟方因病住院後發現他的情況,主動照顧他。每天給他打飯、推他出去轉轉,甚至端屎端尿。
孟方出院也天天過來照顧他,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後來因為錢糧的原因,孟方在外接下修收音機的活帶給鄧策,兩人用這樣掙來的錢或是改善夥食,或是購買營養品,或是購買書籍。
“好孩子,好孩子。”鄧夫人連聲說,看向孟方的眼神十分親切。
“謝謝你。”鄧希賢對這個孩子也十分感激,女兒們也被牽連下放到了天南地北,若非他照顧兒子否則後果還真不敢想象。
“我帶來了好吃的,麻辣小火鍋,你們年輕人絕對愛吃。”鄧夫人連忙取出了幾盒小火鍋。
鄧策卻說,“媽,我現在不方便吃辣,給孟方吧!他愛吃辣。”
鄧夫人有些傻眼,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鄧希賢想到現在兒子躺在床上本就容易便秘,吃辣確實不合適,說,“壯壯說的對,聽壯壯的。”
接著他和藹可親地對孟方說,“謝謝你照顧壯壯幾年,盡管拿回去吃,都是年輕人喜歡吃的東西。”
孟方略有幾分不安,訥訥地說,“應該的,我和鄧策是好朋友,應該照顧他,不能要您的東西。”
鄧策勸道,“正是因為是好朋友才要送你,不收就是不認我這個好朋友。”
孟方本就不善言談,只好收下了小火鍋,鄧夫人趕緊交代他吃法,鄧策聽了高興地說,“這個好,孟方住宿舍,做飯不方便,這種最好了。”
說話間眉眼都笑開了,見到兒子的笑顏,鄧夫人還有什麼不捨得的?
孟方帶著幾分手足無措將方便小火鍋拿回了宿舍,對著它嘿嘿傻笑了起來。同宿舍的人回來看到他這般模樣,笑著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從醫院回來了?你的小竹馬能站起來了?”打趣的人天生就愛開玩笑,自從知道孟方風雨無阻的去伺候一個男性朋友後就打趣說鄧策是他的小竹馬。
至於本就容易臉紅的孟方則被他形容成了青梅,這是他難得熟悉的一個成語。
“還沒有,聽說他的病國外能治好。”孟方實誠地說從醫生那裡聽來的話。
那人撇著嘴笑了笑說,“這話可別對別人說,小心些沒錯。”
孟方知道自己失言,忙向他道謝,那人繼續追問,“你不是都是9點以後才回來,今天怎麼這麼早?”
孟方立刻高興地說,“他父母回來了!他高興壞了,三年都沒見到,他父母調回燕京工作了。”
那人也跟著高興,“這可是好事,這年頭能調回燕京還真不容易。”接著,他指著桌上的方便小火鍋問,“那是什麼?”
孟方不自在地說,“叔叔阿姨送我的小火鍋。”
那人哪裡看出孟方的不自在,緊盯著紅色的盒子,舔著臉說,“張哥我對你好吧!以前你遲到什麼的都是我幫你打的圓場,還有你私自出去修收音機我可都幫你瞞著。是不是也該分我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