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琪及時拍醒他,“看你嚇得,先趕緊帶我去縣裡找家繡樓。”
周存彥方回過神,撓著腦袋不好意思的說,“你一張嘴可我嚇得半死,還好,一巴掌又把我拍回來了。可見這輩子我是離不開你了。”
他趁機表表忠心,摟著老婆的腰,“已經顯懷了,以後什麼事交給我就行了。等小高莊的房子蓋好咱就先住這,再找幾個丫頭伺候你。”
杜春琪摸了摸肚子,“可不是,這陣子忙得孕檢都沒顧得上做。”
周存彥立刻心疼了,拉著杜春琪坐到太師椅上,“你坐著等,我去縣裡找人。”
斜睨了一眼周存彥,“你懂嗎?你會看繡孃的功底嗎?”
顯然,對他十分懷疑。
周存彥失笑,拉著杜春琪的手,“我的好老婆,你看這是哪?現在可不講什麼人權,只要我們給糧,還不能將整個薛湖鎮的繡娘挨個叫到你跟前考核啊!”
杜春琪放下了心,她這段時間確實也累了,點了點頭,“那我就在這等你回來。”
親了親老婆的臉頰,看她在床上睡了才放心的走出了門。
“我媳婦睡了,勞煩嫂子幫著照看一下。”周存彥專程找高李氏來交代了一番。
“包裡有水果、食物、牛奶,別讓她睡太久忘記吃飯。”
周存彥一一交代著,還是不甚放心,幹脆親自下廚做了一些飯菜又燉了一鍋湯。
高李氏看得咋舌不已,嘖嘖,這種丈夫也被夫人給碰到了,可見有些人天生就是好命。
讓自家男人給自己做飯她是想也不敢想的,就是想讓自己親弟弟過來討個活兒都不行的,一想到這高李氏就忍不住直掉眼淚。
昨天他小弟弟李猴子餓得受不住跑過來了,她才知道老孃又一天沒吃上飯了,猴子更是餓了兩天了,她爹得了糧果不其然又去賭了。
看著猴子餓得整個人都腫了,她的心如同刀割一般,可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何況她還是被自己老子賣過來的。
她能做的就是招待猴子飽飽的吃一頓,又將自己這段時日偷偷藏起來的泡麵、餅幹之類的盡數塞給了猴子。
眼看著弟弟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她家,她的眼淚幾乎就止不住了。
羨慕歸羨慕,日子還是要過的,杜春琪和周存彥可是小高莊的救命草,她是要伺候好的。
一口應下週存彥的要求,高李氏沉悶的看著鍋裡正在熬的湯。
剁成整齊小方塊的排骨在鍋中起起伏伏,肉香味已經不能勾起她的饞意了。
周存彥騎著電動車去縣裡,薛湖鎮規模挺小的,繡坊就一家,大災年,小地方可沒人再關注服飾的華美,人們現在最常光顧的就是當鋪。
什麼都當,就為了一口吃的。
繡制精美的衣服早就躺進了當鋪,除了空蕩蕩的繡坊,吳錦已經賣了一切能賣的,麻木的捧著到手的錢,糧價瘋長,這些錢只夠吃一個月的,以後該怎麼辦呢?
看著空蕩蕩的繡坊,和圍上來的工人,吳錦苦笑了一聲,“大家都看到了,世道不好,我也養不起人了。你們自謀生路去吧!”
工人們驚慌失措起來,交頭接耳,工頭是個年過四十的婦女,她擠出人群,問,“東家,我們可都是跟著您從南京來的呀!您說不管就不管了,外面兵荒馬亂的讓姐妹們如何謀生?”
蘇年秀將大家的心裡話說了出來,日本人攻打南京時,吳錦幾乎丟下了所有家當,唯獨將她們姐妹們從南京城裡帶了出來,一路逃到了薛湖鎮。靠著吳錦原先在薛湖鎮的産業,她們姐妹們繼續做起了繡孃的活計。
沒想到,這回連吳錦也支援不下去了。
他垂著腦袋,半天抬起胳膊,指著東面,“實在不行你們就去那裡討活路去吧!人總要想法子活下去才是正理。”
蘇年秀為首的繡娘們臉色紛紛變了顏色,東面的火車站現在可以說是人間地獄不為過了,車站上全是賣兒賣女的人,甚至有些女人為了能夠活下去自賣自身跟著聽聞豫省大災趕來的鴇母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年齡小的繡娘們已經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都要活著啊!”吳錦嘴唇動了動,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突突突的車聲,過了會兒,虎頭一臉興奮的沖了進來,“東家,東家,周大善人來了,周大善人來了!”
吳錦眼前一亮,急忙招呼人開啟門,自己急沖沖的小跑出去。
吳錦一離開,一群繡娘將蘇年秀圍了起來,“蘇姨,這回我們有救了是吧!”
繡娘們嘰嘰喳喳的問著,眼神已經靈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