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問話，該以何取人
殿試的規矩一向是等到皇上將所有的文章全都看完之後再親自列名，在確定前三甲的時候才需要傳召他們過來問話，然後再決定最終的名次。
而現在皇上卻在大家都在的情況下突然叫住了江茹螢，怎麼說也都該是兩三天之後才有的問話環節，突然被提前到了現在，是在是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蕭銘楓和蕭鈞冉心中一驚，蕭銘楓甚至都要出聲說些什麼，看到蕭鈞冉制止的眼神只能咬牙忍了下來。
“民女在。”雖然不知道皇上這突然的舉動是為了什麼，江茹螢還是沉了口氣，對關心的看向她的文凱逸微微一笑，應聲出列行禮。
“你就是被何奕推薦，又被朕欽點為會元的江茹螢？”皇上的問句語調上揚著。
“回皇上，正是民女。”江茹螢再一次俯首答道。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皇上會繼續問些什麼的時候，出人意料的，他竟然直接開口命令道：“上前來，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江茹螢聞言不可置信的挑眉，抬起頭來朝著蕭鈞冉的方向看去，似乎是在詢問他應該怎麼辦。
蕭銘楓在這邊急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皇上這根本就是口諭，一旦反抗就是抗旨不尊，有可能會治罪！於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蕭鈞冉微微點了頭，江茹螢也就乖乖上前幾步，微微揚起了頭，保持著和之前一樣直視皇上的狀態。
包括蕭銘楓和蕭鈞冉在內，沒有人知道皇上這突然的舉動是為了什麼，心裡哪怕萬分好奇，但是所有的人，哪怕是蕭鈞冉和蕭銘楓都不敢出聲，其他的人在沒有得到皇上的許可之下，更是不敢妄然抬起頭來，只能默默地低著頭，腦子裡卻是分析著各種可能的情況。
皇上沒有開口，其餘人自然不敢說話，殿內突然之間又恢複到了之前答題時的寂靜。皇上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自帶著的天子霸氣讓殿中的氣氛更是冷了一些，只是用審視的眼光看向江茹螢，良久沒有說話。
哪怕是面對著皇上這樣的帶著壓倒性氣勢的審視眼神。江茹螢也沒有絲毫的膽怯，還是一如往常鎮定自若，一雙明淨的眸子不帶絲毫的情緒，就那般清清冷冷的看向前方不怒自威的天子，甚至被允許了抬頭直視皇上之後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就在其他人好奇得抓心撓肺的時候，就在江茹螢抬著頭都覺得微微有些累了的時候，那高高在上的皇上終於開口，語氣平淡無波地說道：“你這張臉，倒是生得漂亮。”讓人聽不出這其中的情緒。
蕭鈞冉和蕭銘楓對視一眼，看出對方眼中包含的擔憂，蕭鈞冉咬咬牙還是選擇了搖搖頭，示意蕭銘楓不要輕舉妄動。
殿中其他人之前只道是皇上突然之間想將問話提前，或是有些問題要問江茹螢，卻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皇上他竟然說了這麼一句話！這句話跟秋闈無關，跟殿試無關，跟朝堂無關，甚至放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看起來完全就是不合時宜的話，偏偏從皇上嘴裡說了出來。哪怕是他們再怎麼意外，也沒有人敢有任何的質疑。
江茹螢早在和皇上對視的時候就知道，此次的殿試一定不會那麼簡單，不管是為了之前何奕推薦一事，還是自己對他絲毫沒有懼怕，都完全能夠成為他為難自己的理由。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從她的容貌下手！
江茹螢清明的眸子微微一顫，很快又恢複平靜，聲音還是如平常不卑不亢：“多謝皇上誇贊。”
“哦？”皇上的聲音上揚著，似乎是來了興趣，“你如何聽得出，朕這是在誇贊你？都說紅顏多是禍水，你倒不覺得朕是在罵你？”
“皇上後宮佳麗眾多，能夠得到皇上的贊賞自然是江茹螢之幸；若是皇上是在罵民女為禍水，那後宮各位娘娘們的沉魚落雁之姿又豈是民女可比？”江茹螢低頭規矩地回道，話中卻是沒帶一絲退縮。
“你倒是聰明。”皇上笑道，蕭鈞冉的眼中也露出一絲贊賞。
江茹螢這話回的極為機智，她若是極力反駁，皇上大有辦法讓她難堪，但是她卻偏偏將皇上的後宮扯了進來，若真是紅顏禍水，那皇上的後宮豈不是早就是禍水成海了？就為了這一下，皇上也絕不會再過多糾纏。
就在蕭銘楓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皇上又接著問道：“不過，朕私以為才女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當與平常女子不一般，沒想到你卻是如此在意別人對你的容貌的評價？”
這話雖然只是一個問句，但若真是要算起來，可以說是皇上在質疑江茹螢“才女”的名聲是從何而來的了。蕭鈞冉的眼神突然淩厲了起來——他原以為，皇上已然欽點了江茹螢為會元，想來是放下了戒心，沒想到，竟然這個時候還發難。
“民女是否在意自己的容貌，這與民女接受皇上的誇贊並沒有關系。”江茹螢卻是沒有被皇上質疑的緊張，冷靜地說道，“更何況，女為悅己者容，民女卻是更願意為了自己看重的事情裝扮。民女重視皇上對民女的印象，不管是文才、品行還是容貌，皇上評價的都是民女本人，都足夠讓民女在意。”
“既然你如此看重朕對你的評價，那朕就告訴你，”皇上撐起身子，前傾著說道，“朕覺得，你這張臉，不適合出現在朝堂之上！”
蕭銘楓驀地臉色巨變，蕭鈞冉的雙手也暗自攥成了拳頭，就連後面一直低著頭的考生都有些忍不住抬起頭來悄悄看了一眼。
江茹螢雖然平日裡都冷冷清清的，沒什麼表情的時候頗有些冰山美人的味道，但是一旦當她有了情緒波動，那就活脫脫是一個勾人心魂的禍水，哪怕是蕭銘楓、文凱逸等與她相熟的人都忍不住沉迷其中！
這也是江茹螢平日裡很少容許自己在外人面前失儀的原因——她要進入朝堂，而那些迂腐老臣絕對不會容許一個他們眼中的狐媚子進入朝堂與他們公事，就連皇上這一關，只怕都很難過得了。
“不知道皇上認為，科舉選士，到底是憑什麼選的？”江茹螢似乎早有準備，幾乎是立刻反問道。
“自然是以才取士。”皇上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可是皇上剛才那話，倒讓民女以為朝廷是以貌取人了。”江茹螢淡淡的說道。
皇上卻是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又聽得江茹螢忽的音量拔高：“皇上推行女學，就是為了鼓勵有才幹的女子進入朝堂，為朝廷效力。民女苦讀數載，帶著一顆赤誠之心而來，皇上一不問民女的忠心，二不看民女的文章，卻憑借樣貌就將民女拒之門外，豈不是會傷了天下有心進入朝堂的女子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