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懶洋洋地站在階梯上, 說是站,不如說是倚靠, 細白的手肘撐著深色的木製圍欄,形成強烈的色差, 她低垂著眼睫, 神情冷淡地瞧著樓梯下面發生的日複一日的鬧劇。
嘖, 又一個無知的女孩子被騙了進來。
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夾了一根點燃的香煙, 煙尾猩紅,是點點泛著熱度的火光,香煙已經燃燒了一半,食指一抖, 煙灰散開,化作細微的部分轉著旋兒從上飄下。
被騙的女孩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入了狼窩, 還一派懵懂地和紅姐道謝。
謝紅姐的仗義相助與願意收留她的恩情。
誠摯的“謝謝”反複說了兩次,女孩兒抬起頭,正好與樓梯上的阿芳對上了眼。
堵住樓梯的可不止阿芳一個人, 其他的小姐妹們也三三兩兩站了幾個,衣著暴露, 七扭八扭還笑盈盈的,慢條斯理地磕著抓在手心裡的那一把瓜子,酥香溢滿她們的口腔。
與阿芳眸子裡的冷清和不屑相反, 其他女孩子們眼裡表露出來更多的是她們的幸災樂禍:反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夠了。
可憐人的眼裡巴不得多幾個和她們一樣的可憐人,這樣,她們千瘡百孔的心靈才會得到慰籍, 這樣,她們才覺得世界是公平的。
阿茶有那麼一瞬間的發怔。
她的姐姐就是幹這一行的,平時什麼樣的穿著她再熟悉不過………
粉頰上的血色霎時間退了個幹淨,阿茶麵色發白,終於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
可是入了盤絲洞,哪有那麼容易逃的。
從前腳踏進發廊時,就註定要深陷泥沼了。
聽著卷閘被拉下時發出的聲音,阿茶渾身的血液開始倒流,原本笑盈盈的紅姐也撕開面具露出醜陋的張牙舞爪的面貌來。
卷閘落地,哐當一聲巨響。
阿茶推開猙獰著臉直言相勸的紅姐,頭也不回地想往外跑,可惜,哪怕是沒人攔著也跑不了,門已經關了,雙手用力拍打著卷閘,哐當哐當地敲擊出求救的訊號,她撕心裂肺地喊著,喊有沒有人,喊救命………
叫聲越來越嘶啞,越來越絕望。
紅姐卻在笑,笑小姑娘不識抬舉。
“喲喲,還是個倔的呢。”樓梯上滿臉粉撲的小姐掐著嗓子諷刺了一句,“不過這再倔的驢呢,在我們紅姐的手下,終歸是會服服帖帖的,阿芳,你說是不是?”
“嘖嘖嘖,瞧她那樣貌兒,等被□□出來,可就真沒你阿芳什麼事兒了。”
尖嗓子小姐叫阿英,嫉妒心極強。
她說這些話無非是想擠兌擠兌阿芳。同時,她也是看不慣阿茶那副貞潔烈女的模樣。
阿芳瞥眼望向她,視線涼涼的,媚眼一勾,薄唇微啟時又帶了幾分冷意,“無聊。”
拋下這兩個字後,她再無心思去看下面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場景,稍稍閉了閉眼,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上了二樓。
她以前,和樓底下的小姑娘一樣倔。
瞧著阿芳纖細的背影,阿英撇了撇嘴,輕聲啐道:“傲什麼傲,還不是一樣做雞的。”
監視器那頭,蔣景川緊抿著唇站在陸洋身後,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場戲已經卡了好幾次了。
只要有一個演員發揮地不到位,陸洋就會喊停,反複幾次後,陸洋的脾氣被激了出來,指著幾個演員的鼻子破口大罵。
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被狠狠罵過之後才有了這一次相對而言比較令他滿意的拍攝。
全程沒喊停,一鏡到底。
紅姐任由阿茶鬧了半天。
鬧久了,耐心逐漸被消磨殆盡。
最終,指揮兩個彪形大漢把阿茶拖進了密不透風的地下室。
對待倔驢,紅姐的處理方式一貫是以餓她打她折磨她直至她精神崩潰為止。
“小姑娘,我這兒明著和你說了,做小姐可比你在外面端端菜洗洗盤子來錢多了。”
“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就什麼時候給你飯吃。”紅姐一把揪住阿茶的長發,逼著她揚起腦袋,“嘖嘖,瞧你,多水靈啊。”
………
這一場戲結束後,和阿茶驚鴻一瞥的阿芳要到晚上才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