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柔口上這麼說著,裴文茵卻在她眼中看到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悲涼。
韓柔大抵是愛姬顥的,可這愛卻得不到絲毫回應。姬顥不愛她,給她的保護也有限,近乎於讓她自生自滅一般的在宮中摸爬滾打,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們的孩子。
她大抵也是恨姬顥的吧,為他怨為他鬥,卻換不來他一次回眸,一刻真心,又怎能不恨呢?
姬顥真是這世界上男人的代表了,強大自私,冷情冷性,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他卻根本不在乎。便是他那青梅竹馬,他又有過幾分真心?
這情愛當真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了,甜蜜的時候讓你整個人泡在蜜罐子裡一般,日日臉上都能掛著傻笑,對方朝你一笑就覺得這一天天氣都晴朗得不得了,對方不搭理你就覺得什麼都做不下去什麼都沒意思,更甚者對方捅你一刀你還會想,這刀重不重他的手痠不酸。
可若是不甜蜜的時候,你做什麼對方都不放在眼裡,你根本就不在對方心裡,你怨你恨,換來的也是對方的無動於衷。
裴文茵拉住韓柔的手,輕輕拍了拍:“我送你回金陵可好?”
韓柔默了默,笑著點頭應允。
裴文茵行動很快,第二日就啟程帶著白澤與梵音送韓柔踏上了回金陵的路。
裴文茵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韓柔就是在金陵,她跪在地上忍受眾人的視線,想要討要一些路費,自己還覺得她是在裝可憐博同情,故意出言為難於她,末了還給了她一袋子錢,也不乏羞辱之意。
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混蛋,她可不就是真可憐嗎?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孤苦無依,不知能去哪裡。
給韓柔在金陵買了個三進三出的宅子,找好了伺候她的人,將她安置的妥妥當當,裴文茵也沒捨得就這麼離開。
一日韓柔躺在屋簷下的搖椅上,看著院子裡淅淅瀝瀝的小雨沖刷著嬌嫩的小花,愣愣出神。
裴文茵走到她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與她一同看院子裡的景緻。
韓柔輕聲道:“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有機會再次看到金陵的雨。”
入了那宮門,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出來,初初成為姬顥妃子之時,她覺得自己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生活,安穩,平靜,縱使宮內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可她至少能豐衣足食不是?
皇宮內卻是個她想象不到的狼窩,縱使早就見識過人心險惡,她卻依然被多次被逼到絕境,她的孩子沒了一個又一個,她年歲漸長形容憔悴,姬顥那個老色坯納進宮的美人一批接一批,她似是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體面。
她終於明白,人生不是隻能依靠男人的,男人只能給你無盡的悲涼無奈,讓你衣食無憂,卻又讓你沒命享受。
只是她一個柔弱女子,依靠別人依靠了一輩子,學會的也都是寫後宅的勾心鬥角手段,讓她離開她卻也沒有勇氣。她很慶幸自己還有個朋友,願意給老年的自己一個依靠。
她沒想到自己還有機會重新看這煙雨江南,雨水絲絲縷縷冰冰涼涼,彷彿飄進了她的心底。
韓柔輕輕閉上眼睛,將手伸出去一些,感受細雨的涼意。
若是有來生,她想,若是有來生,她絕不要再依附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