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周喻安佩服得五體投地,再不敢有所輕視。
再後來,他目睹了楚央審訊宋鐘鳴的手段,起先只是關押起來,也不逼供,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刺客刺殺,他就讓宋鐘鳴在一旁看著,製造恐懼心理壓力。
三天後,楚央下令不許給宋鐘鳴餵食。
宋鐘鳴也算是頗有傲骨,任是如何的飢寒交迫,也不妥協,抵死不供出背後之人是誰。
楚央並不著急,餓了他兩天後又繼續送吃的。如斯反覆好幾次,把宋鐘鳴折騰得神經緊繃,每一次都要吃平時三倍的量,以免再被斷糧之時猝不及防。
周喻安一直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也曾私下詢問,楚央卻微笑不語。
今日獄卒來報,說周喻安餓了兩日已經昏迷過去,是否要送飯?他不敢私自做主,只好來請示楚央,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不瞞世子。”
他聲音低沉,語氣誠摯。
“下官本出身貧寒,當年入京參加科考還是問左鄰右舍借的盤纏。後終於金榜題名,高中榜眼,卻因出身微賤而受權貴輕視,以至被貶至此。也曾心懷怨懟,故而不喜權貴,也不願同流合汙。明州任職八年,下官不為名不為利,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個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楚央毫不吝嗇的讚道:“但周大人可否想過,你本有大才,卻因多年前一己舊怨而埋沒至此,這何嘗不是一種對自己不負責的行為?”
周喻安怔住。
“外面天高雲闊,你卻因一時懼怕而偏安一隅,喪失曾經的鬥志與抱負,就這樣寂寂終老,難道不會覺得遺憾麼?”
“我言盡於此,周大人不妨好好想一想。”
楚央料定他不是胸無大志的人,只是顧慮太多憂思太多,故而才會止步不前。
“走吧,去看看宋鐘鳴。”
周喻安又是一怔。
楚央勾唇,“這些日子也折騰夠了,是時候下點猛料了。”
所謂的猛料,其實就是心理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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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鐘鳴下獄後,宋家可謂亂做一團,早就在想辦法通路子,幾乎散盡家財。最後還是毫無所獲,走投無路之下,宋家人甚至想到進京求助景陽侯府,卻被截殺在半路。
當時宋鐘鳴正在啃一個肉包子,聽到這裡就噎住了。
因為死的那個人,是他才十二歲的長子。
他不信,直到看見楚央派人送來的那顆人頭,稚嫩的,眉目間有他的影子,臉上還有未乾的血,眼睛睜得大大的,還留有臨死之前的恐懼和絕望。
他捏著手裡那半個肉包子,胃裡卻一陣翻江倒海。
接下來更是噩耗連連。妻女被殺,就連家中丫鬟僕從也不能倖免,全都死於兩日前的晚上,府宅被燒成了廢墟。
他猜到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誰。正因知道,才會越加憤怒絕望。
“為什麼…不救他們?欽差大人身負皇命,難道不該為一方百姓做主麼?怎可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枉死?”
望著站在門外的錦衣男子,他雙眼充血,近乎質問。
楚央神色涼薄並無同情和愧疚。
“當然,所以我已命人抓獲殺人兇手。只是他們與宋大人一樣傲骨錚錚,死也不說出受何人指使。本官很想為宋大人的家人做主,奈何實在力不從心啊。”
宋鐘鳴雙手抓著門欄,指甲幾乎嵌入木頭裡,血紅的眼滿是悲涼悔悟以及仇恨。
眼前是長子死不瞑目的眼,是妻女慘死的場景,是宋家被滅門的慘狀…
他忍辱負重,苦心經營多年,轉眼成空。
呼吸急促,痛到極致,他忽然放聲大笑。
“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錦繡前途是假的,榮華富貴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