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也是一驚,甚至忘記斥責膽敢對她不敬的樂槐,抬頭望過去。
宮越大步走進來,步伐快而穩,行走間自由威嚴和優雅,所過之處宮人太監皆俯首跪拜。他身上朝服未退,顯然是收到了風聲,特意趕過來的。
師心鸞死死的盯著他。
宮越和楚央是表兄弟,容顏也有幾分相似,最大的區別在於氣質。
前者溫潤如玉,雍容華貴。後者邪魅妖冶,放蕩不羈。
一個似九重天上降落凡塵的神仙公子,一個更似地獄三途河邊成精了的曼珠沙華。
然而無論神仙也好妖孽也罷,在師心鸞眼裡,都不是好東西。
當初若非宮越莫名其妙纏著原身,原身也不會被皇后遷怒,更不會所嫁非人,繼而落得那般下場。她也就不會穿越。縱然以原身的懦弱蠢笨,大底也只有被人操縱的份兒。
可宮越偏偏是這個‘假設’之外的罪魁禍首,師心鸞實在難以以平常心對待他。
況且,他今天還打亂了她的計劃。
新仇舊恨一起堆積,燃燒成了怒火和怨恨。
宮越很敏感的察覺到她的目光,側眸望過去,一愣。
記憶中的師心鸞,知書達理,溫順柔婉,幾乎都不敢與他對視。可方才他確定從她眼中看到了熊熊火焰,那是恨,和殺意。
不過一瞬,師心鸞便收回了目光,屈膝道:“未亡人,師氏,參見太子殿下。”
方才她在雲樂面前自稱臣婦,如今卻稱自己為未亡人,看似尋常,卻有本質的區別。師心鸞的第一段姻緣,全因宮越而起。所以這句‘未亡人’,乃是怨憤指責。
宮越看懂也聽懂了她的恨,面上浮現幾分歉疚。
“心鸞…”
方一開口,已回過神的雲樂便立即斥聲道:“放肆,你方才還言之鑿鑿不應辜負父皇皇恩,如今又以他人婦自居,難道是想要抗旨不尊?”
說到最後,她眉眼盡是厲色,哪還有之前半分和善?
宮越皺眉,“雲樂!”
雲樂抿著唇,卻是滿臉倔強不忿。
“難道我說錯了嗎?”她悠的轉頭看向師心鸞,眼中戾氣甚濃,“師氏,方才是否你自己承認,尊聖旨,前塵盡忘?”
她特意強調最後那四個字,‘前塵’自然包含了曾與師心鸞有過一段風月傳聞的宮越。
宮越眉頭深鎖,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休得胡鬧——”
話音未落,殿中便響起一道淡漠的聲音。
“是。”
兄妹二人同時側目,盯著說話的主人,師心鸞。前者訝異而得意,後者則是漠然以對。
師心鸞目光平靜,早已沒有了最初見到宮越之時的怨與怒。
“臣婦不知宮中規矩,幸得公主一聲‘甘夫人’提醒,乃皇后所賜。大恩大德,未亡人,師氏,銘記於心,永世、難忘!”
她原本面色無波,然說到最後兩個字,目光卻看向雲樂,微微的笑,伴著滲透骨髓的涼。
雲樂驚得後退兩步。
宮越已然眉峰緊皺,冷聲呵斥:“雲樂,你是公主,自幼學習宮規禮儀,應當為皇家典範,如何學得市井婦人那般長舌粗言,穢謾輕辱他人?你可以任性胡鬧,卻不能歹毒至此!”
師心鸞三言兩語,言外之意卻已說得分明。
知曉雲樂是什麼性子,今日召見師心鸞必定心存挑釁,少不得言語譏諷逼迫。加上他方才進來看到的那一幕,他如何猜不到在這之前自己這位好妹妹對師心鸞是如何的極盡羞辱?
雖然他疑惑素來溫吞膽小的師心鸞怎的學會向他告狀,但既然在宮中,他就不能縱容妹妹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