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歡的笑,挾帶一絲倦意。
與她稚齡的外表頗為違和,卻無法說她不美,笑意在唇畔暈染開,不至眼底,幽而不怨,美而不嬌。
杜浩歌對人的情緒,有點野性嗅覺般的敏感,只是對有閱歷的女性依然瞭解不夠,只看穿了她強撐著堅強的微笑,沒看出她底下多得讓人犯悚的心眼——夕歡一直覺得,想笑就笑,隨便笑,亂笑,會被人曲解意思,精心經營過的笑,倒能真表達出自己想傳達的意思,有心機真不是件壞事。
她單刀直入的開場白,是他沒想到的。
“我只是想來問明白,夕姑娘為何要欺侮小師妹?”杜浩歌沉聲質問:“若是你意屬二師弟,你情我願的事情,我也不好摻合,而且祝福你們……但,師妹真的很喜歡師弟,就算師弟喜歡你,你也不應該離間他們的感情。”
夕歡並不立刻回答他,動作慢條斯理的坐到他對面,一手支起下巴,懶抬眼皮,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你喜歡小師妹?”她反問,而且問非所答。
然而正戳死xue,杜浩歌年輕英俊的臉刷地紅了——只是這膚色不太顯紅。
“是我在問你。”
“你先告訴我嘛。”
夕歡彎眸,笑得讓人很沒脾氣。
她在短短的眼神交鋒,肢體語言,以及杜浩歌的問句中,已經基礎掌握到這人的性格,以及如何對付他。
一言蔽之,他很有良心。
夕歡知道他很不高興,一路都是壓抑著怒意來的,他認為自己有理,但眉梢眼角都沒露出哪怕一丁點對她的惡意和不屑。在聽完最親近的小師妹一頓哭訴後,他當然不喜歡她,但卻保持了尊重。她也完全能猜到陳貞兒是怎麼詆毀她的——多半離不開裝可憐,裝無辜,兩麵人之類的陳詞濫調,既然她在杜浩歌面前立了一個既定形象,她就用另一種風格來打破它。
像華聽風這類警戒心重的半貓半蛇系男子,先示弱讓他放下警惕心,太強硬或是見面就糊一臉風情,他是完全不吃的,能從開頭保持處男之身直至完結。
單靠一張臉,一種風格就想迷倒全人類,是低估了人心審美多樣性。
對心理健康的杜浩歌,她可以先把姿態擺得強硬些許。
杜浩歌被她笑得沒脾氣,雖然在他的認知裡,他是佔理而且是來說理的一方,但面對姑娘的要求,他還是服軟了:“是。”
“那我要是離間他倆的感情,你不該支援我嗎?”
“不,”杜浩歌眉頭擰眼,卻字字堅決:“我希望師弟師妹幸福。”
“那如果聽風哥哥不喜歡師妹,你會勉強他,成全陳姑娘的幸福嗎?”
“不會,這樣等於誤了他倆,也誤了你。”
唔,說話還像個人。
夕歡笑睨他一眼,調侃:“你不是視陳姑娘如親妹?你對親妹有綺念?”
她說得太直白,根本不像姑娘家會說的,杜浩歌被調戲了個十足:“師妹還小,我怎能……你偷聽過我說話?”
“你嗓門大。”
“……”
杜浩歌被噎住了。
夕歡也不著急乘勝吐槽,一手支著下巴,給他一個漂亮的側臉。
須臾,他反應過來——被她帶衚衕裡去了!只是她一通連消帶打,讓氣氛緩和了許多:“你……我已經回答了你很多問題,你也該回答我的了。”
“要是我不答,你拿我有辦法嗎?”
“拿你沒辦法,”杜浩歌實話實說,然而隨即抬眸看牢她,眸光雪亮如刀鋒,又明澄若清得見底的湖泊:“我希望夕姑娘能回答我。”
“我若是你師妹口中的壞女人,這時就不會對你說實話,我若不是,當然會為自己的清白辯解,”
夕歡低眸倒茶,沏茶動作不算專業,也沒特意學過,只是由纖長細白的指尖慢悠悠做來的任何動作,總是賞心悅目的。她將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你來我這兒得到的,只會是否認的答案。”
杜浩歌追問,語氣卻緩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離間他倆的事,只是無中生有?”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不是真想撕逼的,將氣氛緩和下來後,給點平常的好處,幫些順手的忙,禮待對方,會讓對方十分的氣焰降至三分。
“我的回答不重要。”
“夕姑娘何出此言?”
夕歡淺嘗一口清茶,茶香四溢,她坦蕩回望杜浩歌:“答案不在於有或是無,而是你信不信我,我沒有憑據可以給你——聽風哥哥已經被我‘離間成功’了,肯定事事依著我,所以你沒去找他,而是來找我。你想親眼看看,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而我相信,你現在心裡已經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