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心本是垂著頭一動不動地聽著,聽到最後肩膀突然微微顫抖起來,還發出了輕微細碎的聲音,紀慕辰心頭一緊——該不會把人給弄哭了吧?他的嘴...真的好欠啊!他剛剛出來找她,根本不是想說這些話的!
就在紀慕辰悔恨交加的時候,傅筠心驀地抬頭來,可她哪裡哭了,分明在笑啊!
傅筠心“呵呵呵”地笑了好一會兒,臉頰都笑痛了,才在紀慕辰越來越陰沉的表情下收起了笑:“紀慕辰,你太逗了!”
說完邊笑邊走出了樓梯間,留下一臉茫然又鬱郁的紀慕辰兀自回想著自己剛才的話到底哪裡“逗”了...
升入高三前的那個暑假,是傅筠心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那個酷熱的夏天,她回到南豐陪伴在媽媽身邊,可媽媽的精神狀態卻一天差過一天,終於在某個傍晚趁著她做晚飯的時候割腕自殺了,所幸發現及時,沒有危及生命,但也因此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從那之後,傅筠心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連熾熱的陽光都變得毫無溫度,而到了晚上,只要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出那可怕的場景來:媽媽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瘦弱的手臂無力地垂在床沿,淋漓的鮮血沿著纖弱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聚成一灘深紅色的血水...
夜夜噩夢不斷,又加上擔心媽媽的身體,傅筠心迅速消瘦下去,精神也萎靡不振,每天都行屍走肉般地活著,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有時候甚至還會想,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她就這樣在日複一日的頹喪中度過了整個暑假,回到學校的時候身份變成了“高考生”,頂著這份沉重的壓力,她依然沒有從差點失去媽媽的驚惶與心悸中解脫出來。
可紀慕辰並不知道她的經歷,他以為她對自己冷臉相向,是因為之前他情不自禁地偷吻了她,以及後來因為吃醋口不擇言地刺激她。
可他不是向她道過歉了嗎,在期末考試結束的那一天,他終究敵不過心中對她的愧疚和越來越濃的愛意,放下所有的驕傲,拿出十二分的誠心向她道了歉,而她當時明明很大度地表示既往不咎,為什麼一個暑假過去,她對自己的態度反而變得更差了,甚至連敷衍他的心思都不肯花了?
“傅筠心,你瘦成這樣,是不是天天種田累的啊?”紀慕辰在自己都沒察覺的狀態下,絞盡腦汁吸引她的注意。
可她卻像什麼都沒聽到般,只顧著低著頭機械地拖著沉重的腳步,從食堂回教室這段走了無數遍的路,漫長得彷彿看不到盡頭。
“你的手機是不是掉進田裡被青蛙吃掉了?”紀慕辰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旁,雖然很想直接質問她為什麼不接他電話不回他簡訊,可他卻固執地認為稍微帶點幽默感的問話會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在乎。
可誰又管他在不在乎呢?這個看起來似乎丟掉了靈魂的女孩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話啊。
得不到回應的紀慕辰終於氣惱地停下了腳步,可看著她瘦削的背影孤獨又機械地往前走著,心底又忍不住漫上濃濃的憐惜。
等紀慕辰回到教室,傅筠心已經坐在位置上了埋頭看書了,可那呆滯又麻木的樣子,哪裡還有以往奮筆疾書時的專注模樣?
紀慕辰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隨後坐到她的前座,低了頭湊到她的面前,一邊觀察著她的神色,一邊溫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
可她依然沒有回應,只是把頭埋得更低了,留給他一個黑黑的發頂。
“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怎麼瘦成這樣?”說話間,紀慕辰的手就撫上她的臉,手下的面板光滑細膩,卻冷得沒有任何溫度。
傅筠心一驚,連忙扭頭避開了他的手。
而這一幕正巧被幾個從教室後門進來的同學看見了,一時間起鬨聲四起,唯恐天下不亂的童晟樂更是興奮地大聲嚷嚷起來:“喂喂喂,你們兩個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教室裡摸來摸去,膽子也太大了吧!”
“你亂叫什麼啊!仔細你的皮!”紀慕辰虛張聲勢地指著童晟樂罵,期間還偷偷瞄了傅筠心一眼,她卻仍然擺著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沒有氣惱、沒有羞赧,只是神情惘然地盯著眼前的書本,彷彿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紀慕辰失落的同時又不禁為她感到擔憂,關切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良久,才緩緩下滑,落在她骨瘦如柴的右手手腕上,那裡戴著一串深褐色的佛珠,在放暑假之前,他並沒有見她戴過,所以,她的突變,和這串佛珠有關系?
就這樣,進入高三之後的第一次月考結束了。
經過一個暑假,大家的成績與以往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傅筠心——她竟然從上年期末的班級第九直接落到了第三十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