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也不客氣,挑了幾張精巧別致的,“這幾張便很好,謝謝二妹妹了。”
將花樣子交給丫頭收著,鳳姐想起賈母吩咐的事,心下暗暗有些發愁,說來也怪,她素來機變,能說會道,此時在對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卻不知如何開口。
俞青見鳳姐欲言又止,轉頭命司棋帶著丫頭們出去了,又斟了杯茶遞給鳳姐,方微笑道:“嫂子今日來我這裡怕不是為了幾張花樣子罷?如今這屋裡也沒有別人,嫂子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鳳姐微微一頓,“果然瞞不過妹妹,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聽說二妹妹近些日子一直在看些經書道卷,老太太與我心下都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俞青聞言毫無意外,她早就知道自己院裡有賈母的耳目,那兩冊經書本來就是她故意洩露出去的。
當下微微一笑道:“嫂子放心,我現在還沒有出家之意。”
鳳姐這才鬆了口氣,隨後忽覺不對,一顆心重又提了起來,急道:“什麼叫現在沒有?難不成以後還會有?!”
見她雖然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鳳姐心下不禁咯噔一下,額頭上冷汗都快冒出來了,“好妹妹,你可萬萬不可有這樣的糊塗想頭,出家修行何等清苦,哪裡是你一個公府千金過的日子?
妹妹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只管同我說,可千萬不要想不開。”
歷來只有犯了錯的女眷才會被送去寺廟或道觀清修,若是將來迎春真的出家,榮國府絕對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話。
世人不會想著是迎春自願出家,沒有人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寧願去清修,他們只會認為迎春是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不就是被賈家苛待了,走投無路才被逼出家。
俞青自然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雖然想早日離開,但她畢竟用的是迎春的身份,不會莽撞行事讓人詬病。
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萬全之策,屆時既可以順利離開,也可以順便了結同賈家的這番因果。
如今不過是計劃的第一步,為日後行事鋪路而已,也讓賈母等人心裡有個底。
見鳳姐直直瞪著自己,一副誓自己不答應便不罷休的模樣,俞青搖頭笑道:“嫂子放心,我並沒有受什麼委屈,之所以有這個念頭也是因為一個夢。
自從去年那場大病之後,我就經常重複做一個夢,而夢中的我似乎是出家修行之人,那些場景太過真實,我至今還記得。”
鳳姐聞言不禁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是因為什麼,原來是這個緣故。
你這丫頭也太傻了些,那不過是夢罷了,哪裡能當真呢,快別想這些了。”
俞青漫不經心點了點頭,鳳姐這才放下心來回去給賈母複命。
…………
轉眼便到了二月十一,明日便是花朝節,也是黛玉的生日。
紫鵑雪雁等人早早便給黛玉準備好了衣裳鞋襪。
這是黛玉出孝後的第一個生日,紫鵑等人都十分精心,從衣裳到鞋襪都用足了心思,真真是精緻到了二十分。
賈母早就發話要好好給黛玉過個生日,特意拿了一百五十兩銀子交給鳳姐,料理明日的戲酒。
晚間,俞青受黛玉之邀歇在瀟湘館。
一時卸妝寬衣,雪雁收拾好首飾,見胭脂盒已經快見底了,不禁抱怨道:“姑娘的胭脂快用完了,也該買些新的了。
偏這個月的月錢又遲了,次次都是這樣,也不是府裡在做些什麼。”
紫鵑聞言忙悄悄拽了她一下,“這話在咱們屋裡說無妨,可千萬別讓其他人聽到了,否則又是一場風波。”
黛玉正坐在梳妝臺前,聞言不禁一怔,疑惑道:“這是怎麼說的?”
紫鵑四處張望了一番,見無外人,方壓低聲音道:“我聽人說這銀子早被二奶奶支走了,只是放出去給人使,等收了利錢再發放月錢,聽說一年不到,便有上千的銀子呢!”
俞青早就知道此事,黛玉卻吃了一驚,忙問道:“你從哪裡聽說的?可別胡說!”
紫鵑忙道:“並沒有胡說,這府裡誰不知道?不過是瞞著上頭罷了。”
俞青點了點頭道:“紫鵑說的不錯,這事我也有所耳聞。”
黛玉頓時皺起了眉頭,“府裡也不至於窮到如此,鳳姐姐怎會膽大包天做這樣的事?一旦查了出來,這可是抄家的罪過!”
俞青搖了搖頭道,“府裡哪裡就窮到如此地步了?不過是二嫂子自己弄鬼罷了,不止放利錢,還拿著璉二哥的名帖在外頭包攬訴訟,從中牟利。”
鳳姐的心機手段確實不凡,殺伐決斷,八面玲瓏,真可謂是脂粉堆裡的英雄,只可惜行事太過狠辣,又太貪財了些。
為了銀子便包攬訴訟重利盤剝,分明是出生富貴之家,卻像是幾輩子沒見過錢似的,最後終究是機關算盡,落了個悽慘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