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戎手掌寬大, 掌心厚實,就這麼展開在旁人面前。
月色如水, 毫無遮攔地落在他手上, 面板像是鍍上一層瑩白的光線。
賀程程完全愣住了,直到他將平展的手勾了勾,示意她上前。
賀程程一直思考這個動作的涵義, 然後在他的無聲催促下總算開竅。
穿在軍綠色的解放膠鞋裡的兩只腳太小, 每走一步就往上輕拔一下,靜謐裡, 有很明顯的“噗嗤”聲。
她圓而大的眼睛看了看關戎,再看看他的手。從袖子裡鑽出白嫩的兩只小手,展平了擱在他手上:“噢耶。”
“……???”關戎一臉納悶地看著賀程程,後者眨著眼睛說:“give e five!”
關戎:……我服了。
關戎板著臉將賀程程兩手開啟了, 歪著頭,吊兒郎當地看著她:“give你個頭呢。”
賀程程手背一陣,連忙縮回來,放在嘴邊吹了吹,說:“……那你什麼意思啊?”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說,關戎別開臉:“你管得著麼, 我就是放那兒晾會兒。”
賀程程:“……”
夜裡小蟲都出來了, 黑漆漆一片裡, 到處都是他們低矮的叫聲。因為靠著河邊, 一叢叢聚在一起的飛蟲特別多, 賀程程抓著帽子, 已經趕了好幾茬。
關戎皮糙肉厚,不在乎,兩手重新插回兜裡看著她,問道:“不是要你一個人趕緊回去的麼,又為這事蹦出來幹嘛?”
賀程程明明做了一件好事還被埋怨,反問:“那我要是不過來,你還得被關兩天的禁閉呢。”這回不敢說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吧?
“被關禁閉有什麼不好,只是坐著看看書背背條例,不用頂著大太陽出來帶隊訓練,也不用看見你這麼個小傻子。”
這回換成賀程程歪頭看他。
從本質上講,她不相信以榮譽為生命的軍人能忍受自己被冤枉後,還被鎖進小黑屋裡做不必要的反思。但從表面上看,關戎是一臉理所當然,看不出有絲毫跟人開玩笑的樣子。
認識他這麼多年了,賀程程一直很難分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就不再勉強自己在今晚會一下就開竅。她抓了抓頭發,說:“哦,那對不起,以後不管閑事了。”
關戎:“……”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該說“我不想你被關禁閉不想看你受苦”。
這樣,這樣才對嗎?
賀程程一張臉已經沒有了來時的光彩,她機械性地舉手說了句:“戎戎哥哥再見。”立馬轉身準備打道回府。
關戎:“……”箭一般飛竄出去,一隻手抓上她手腕,輕輕往自己這邊一使力,她就像片葉子似的飄過來,撞在他懷裡。
方才那股癢兮兮的想法又一次佔滿大腦,他看著賀程程小小一隻,不由幻想如果擁她入懷,會是怎樣的手感。
小時候沒這麼多彎彎繞,想抱就一把摟過來,有再多小孩圍觀也不怕,反正是蓋過章的小媳婦一枚,拳頭又硬,誰敢管。
漸漸大了,有了性別意識,再想把她撈過來就有些麻煩。
特別是在他跟院裡孩子在網咖看了部片子後,有挺長一段時間不敢直視賀程程,一想到她軟綿綿的手感,身體就會悄悄起變化。
賀程程也開始疏遠他,要麼不說話,說話站很遠。
關戎心底一動,在想今晚要不就順勢這麼摟過來,量她也不敢有什麼反抗。可剛剛把人轉過來,關戎愣了下,受什麼委屈了,她眼睛紅了一圈了。
賀程程也不知道自己是為的什麼,好像所有情緒都走到了這麼一個臨界值,眼淚藏在眼睛底下好幾天了,隨時都有決堤洩洪的可能性。
今晚終於一不小心突破了過去,她哪裡還能憋得住,稀裡嘩啦哭得一塌糊塗,不僅把自己嚇到了,關戎也傻了眼。
關戎心裡一揪,一手拽著她手腕,一手按著她肩膀,將她整個人往他桃樹上一推,半邊身子壓過來,滿臉不解地看著她:“哭什麼?”
能哭什麼,從小就不待見她,變著法地逗她玩。打架怕她拖後腿,要麼把她藏一邊,要麼讓她趕緊逃回家。
她都長這麼大了 ,第一反應還是把她藏起來,怕別人看見她誤會麼,怕她還像小時候一樣拉他後腿麼。
她第一時間趕過來求首長,氣都不喘地說了那麼多,結果他不僅不領情,還一個勁地怪她多管閑事。
好氣啊,真的好氣。
賀程程越想越傷心。
直接哭得抽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