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該是我問你的，”吳邪不著痕跡地瞥了小哥一眼，他卻沒有絲毫動作，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微垂著臉，被水濡濕的頭發散落在額際眼前，面上表情晦暗不清。吳邪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婠婠的長發，面上笑意不減，“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我以為你會在那池子裡再玩一會。”說話之時也順勢打量了她一圈，卻見她身上水汽未幹，一頭青絲尚在淌水，唯獨衣衫倒是拾掇得整齊，身上披著她自己那件沒有沾染上淤泥的外套，只是不知怎地，領子那處卻沾上了點泥痕。這處汙漬實在出現得突兀，教人忍不住眉頭一緊。
吳邪還未細看，便聽婠婠清澈婉轉的聲音響起，帶著嬌嗔的意味，“無人陪我玩，我一人也無趣得緊。況且……”她漆黑的眼底流光溢彩，話裡似有未盡之意，然而卻再不肯說了。
吳邪眼皮一跳，心絃好似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重重撥了一下，只覺得有些悶，卻又說不出是個什麼味道。正欲細細品味，立在一邊的小哥身形動了動，轉頭望向了他，那張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冷得猶如冰霜，平靜無波的目光對上他的，毫不遲疑地向他走了過來，目光緩緩下移，很快落在了吳邪的手上——那是他特意取來的幹糧。
吳邪被他這麼一看，也記起了最初的目的，將方才一晃而過的疑慮暫且壓下，將手中幹糧遞給了他。
小哥自然地接過，什麼話都沒有說，走到一邊的矮桌邊坐下，撕開包裝便沉默地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快，但是模樣並不狼狽，手中的幹糧很快便沒了，吳邪看他那樣子，也知道這是餓極了，到底有點不忍心，“還要嗎？不夠我再去取。”
小哥搖搖頭，“足夠了。”
婠婠瞥了一眼他的手，那雙蒼白修長的手上濕氣未幹，很容易便沾上了些許食物碎屑，她低頭從口袋裡翻出一包沒有拆封過的紙巾，取出一張遞給他，努了努嘴，“給你，擦一擦吧。”
意識到自己大概又被嫌棄了，小哥頓了一頓，沒有拒絕，沉默地接過，垂眸將手上的殘渣一點點擦拭幹淨。
吳邪僵著一著臉，開口問道：“你那天追出去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追上她了嗎？”
“沒有，追丟了。”他頓了一下，十分簡略地說道，“當時已經天黑，一時很難返回，我在原地待到天亮，看到了你們的訊號煙，等回來時，你們已經離開。”
雖然只是那麼短短一句話，但其中的艱難困苦哪怕半點沒有提及，吳邪也是能夠想象出來的。什麼都沒有帶，沒有吃的，沒有武器，沒有照明裝置，孤身一人，在不見天日毫無光亮的原始叢林裡，時刻都要防備蛇蟲鼠蟻的威脅，能輕松度過才是怪事。
“那你也是跟著三叔的訊號煙追過來的？”
“嗯，”小哥點頭，“不過路線不同，所以一直沒有碰上。”
確實，畢竟那路線也不是筆直的，能夠碰到才是萬中無一的事情。
吳邪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小哥，你確定那人真的是陳文錦？她當時那副樣子……你怎麼認出來的？”想起小哥二十年前和陳文錦就是一個考古小隊的，二十年後在那種情況下，竟然還能一眼認出她來……實在是不能叫人想太多。
小哥沉默片刻，道：“憑感覺。”
“……”
好尷尬，這種回答簡直是太任性了！
氣氛僵持之間，坐在一邊支著下巴百無聊賴的婠婠忽然抬起了頭，“有人來了。”
吳邪將目光投向帳篷外，並沒發現什麼人，他轉頭看向小哥，卻見小哥誰都沒看，好似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裡，近乎一座雕像，只是身上透出濃濃的疲憊。他移開目光，帶著詢問的視線投向婠婠，婠婠微微一笑，指著帳篷入口，輕輕說道：“快了。”
吳邪忍不住開始猜想是不是三叔的人回來了？也許是三叔本人？或者是陳文錦又跟上來了？
結果一張糊了一臉泥的臉從帳篷外面探了進來，那人張開糊滿泥巴的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聲音清亮嫵媚，“小哥，果然是你啊。”
是阿寧……
吳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