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上風雲無常,明明昨夜已經偃陣息鼓,沒想到今天竟會捲土重來,且積蓄了一夜的精力,這場風的勢頭絲毫不減當初。即使魔鬼城中兩邊皆有石壁擋去部分風沙,張起靈揹著婠婠,走得也並不見得有多輕松,不過,心之所向,到底也算不得煎熬。
婠婠閑著無趣得很,便趴在他的肩頭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挑揀著她並不算長的人生中一些讓她頗為印象深刻的事情與他分享。
她說起有一年冬至,半夜裡忽然便下了一場雪,她在夢中聽到了雪花飄落在地上的聲音,趁著乳母和丫鬟們都睡著了,一個人爬下床悄悄推開門,入眼的竟然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美麗,又陌生,奇妙得很,在她眼裡一下子呈現開來,如忽然之間被開啟的畫卷。那是她有限的人生中頭一次見到那樣大的雪,之前是從未有過的,她開心極了,連鞋子都不曾穿上,便披著一身薄薄的單衣,赤腳跑進了積滿雪的院子裡。院子一角的梅花開了一樹,大雪中依舊飄散著凜冽的寒香,她踩著雪走到樹下,合起雙手捧起一捧松軟的白雪,上頭還點綴著幾片飄零的花瓣,竟是那樣的好看。她忽然便想嘗嘗那味道,便和著那花瓣,將那捧雪一點一點地吃了下去……那味道,涼絲絲的,甜甜的,說不上多好吃,可是卻讓她印象深刻,怎麼都忘不了。
不曾想過她還有這樣古靈精怪的一面,張起靈微微訝異,“後來呢?”
“後來啊……”她蔫蔫地將臉埋在他的背上,“後來乳母聽到動靜來到院中,瞧見我那副模樣,嚇壞了。她要我回房,我卻不肯,她便答應我第二日會給我堆個雪人,可惜,當天夜裡我便病了……直到那場雪化了幹淨,我的病才慢慢好了。”她悶悶地說道,“此後我便再也不曾見過這樣大的雪……”
他一頓,憶起長白山漫天的雪。
她果然也記得,“直到上一回我與吳邪一同去雲頂天宮,在那個邊陲村莊,你陪我堆了一個雪人。我才覺得不再那麼遺憾。”她伸手將他攬住,輕輕說道,“所以啊,我要謝謝你……當時,吳邪睡著了,我以為你這個人總不肯理我,不會同意陪我一起玩的。沒想到你竟答應了,還幫我堆了一個那樣好看的雪人……那時候我便覺得啊,你這人雖然奇怪了一點,但是為人卻不錯。”
“沒有……”
婠婠轉頭,薄薄的嘴唇移到他的耳側,與他的耳廓近在咫尺之間,懶洋洋地說道,“嗯?什麼沒有?”
他猛然頓住腳步,動作幅度太大,婠婠一時沒注意,整個人便控制不住往前一傾。“怎麼……”聲音戛然而止,婠婠伸手攀著小哥的雙肩,微微直起上半身,目光冷凝,一瞬不瞬地望向不遠處風聲烈烈的拐角——那是風吹來的地方。
風沙之中忽然蹦出一個巨大而古怪的身影,影影綽綽,看不清晰。不過緊張的氣氛很快就被打破,因為那個身影忽然呸了一聲,吐出滿嘴沙子,罵罵咧咧道:“他孃的,這什麼鬼天氣!一天到晚這麼個刮法,還讓不讓人活了!”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別抱怨了,少說話,省點力氣。”
聽聲音,竟然是胖子和潘子。
不是吳邪……
婠婠緊繃的身子放鬆下來,有點失落,“是他們,我們快些過去吧。”
小哥還沒有應聲,那頭兩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潘子幾乎是立即高聲喊道,“那邊的,你們是什麼人?”
婠婠還沒有回答,胖子就推了潘子一把,罵道,“你這眼神也忒差了,這麼近還沒看清?那可不就是小哥嘛!”
話說間,人已經快步走到了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