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顯然也意識到這墓室裡還有其他人存在,氣得不行,抄起家夥就想要去把這個暗箭傷人的家夥揪出來,被小哥一把攔住,“沒時間了,算了。”
胖子也知道時間不等人,可到底被這麼陰了一把,心裡有鬱氣難消,只好扯著嗓子罵罵咧咧道:“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躲著裝神弄鬼!最好別被胖爺我給逮到!否則你胖爺我非得……”還沒放出狠話來呢,寶頂上突然就傳來十分悽涼悠長的一聲斷裂聲,胖子還沒反應過來,寶頂上的青磚已經被全部炸斷,大量的海水湧了進來,而邊上被炸藥波及的金絲楠木柱子也被炸斷,寶頂上的一條橫梁受到了影響,看這形勢,恐怕遲早就要塌下來。更糟糕的是,因為炸開了這麼大一個洞,古墓裡的氣密結構終於還是成功被破壞了,下面的海水不停地湧上來,腳下的地面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這一切就發生在一瞬之間。
吳邪到底是學過專業知識的,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可這速度實在太快,他還沒來得及提醒大家。婠婠對此卻是一無所知的,突如其來的劇震將她打了個猝不及防,她身形一晃,整個人便控制不住向一邊歪去,那邊地上全是爆炸過後的碎石鐵屑,跌在那裡即便沒有生命之虞也夠受的,吳邪立刻伸手去拉她,很可惜百無一用是書生,他自己也沒有站穩,得虧胖子扶住了他,不然恐怕得跌得不輕。小哥離婠婠稍遠一點,不過他身手極快,一把便拽住她的手腕,用勁一扯,將她拉了回來。
“婠婠,你們沒事吧?”吳邪實在自顧不暇,扶著胖子東倒西歪,隔著濃濃煙塵,看不到他們那裡的情況。
婠婠撐著手臂趴在小哥胸口,稍稍緩了一下,答道:“一切安好,放心。”
吳邪一顆心放了下去,想想又覺得不放心,扯著嗓子提醒了一句,“你們小心點,不要亂走。這裡的氣密結構已經被破壞了,我們做好準備,等一下這裡所有的縫裡都可能會有水沖出來,那水壓力很大,小心別被噴到了!”空氣中盡是煙塵彌漫,他這一句話被他的咳嗽沖得七零八落的。
婠婠應了一聲,撐著小哥赤著的胸膛站穩,驚魂稍定,面色白得如同一團冷雪。她雖已死了許久,但那片空白歲月並不能給她平添多少經驗,她年少早逝,又養在閨中,極少遇到這樣兇險的狀況,自然也無經驗可言。對小哥,她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兇神惡煞面目可憎,雖然龍章鳳姿觀之不凡,卻殺伐果斷,絕非良善可欺之輩,初醒時他淡漠地斬下怪猴子的頭顱的那一幕到底讓她陰影甚重,許久難以釋懷。而如今,他屢次幫她,讓她免於狼狽免受驚嚇,到底於她有恩,她再忌憚他,刻在骨子裡的教養也得讓她道一聲感謝,畢竟,他並非親人長輩,亦非家中僕從,她的死活,本與他無關。
“小哥,承你相助,婠婠感激不盡。”她仰起猶帶青澀的臉頰,漆黑的眼睛澄澈得如一汪幽幽淸墨。
他似有片刻停頓,“……不必。”
話音剛落,震動竟然又更加劇烈了幾分,似乎天地都在顫抖哀鳴,已經達到了恐怖的程度。婠婠本欲扶著小哥的胸膛站起來,逢此變故,一個不穩又跌了回去,臉朝下,堅挺的鼻樑狠狠撞在了小哥的胸膛上,即便那胸膛並不算堅硬,那沖力也叫她的鼻子痠麻不已。好在她到底不比活人,雖未徹底喪失五感,但比起一般人,感覺已是遲緩了許多,並無任何痛感。她有些不適地掙紮了一下,小哥按住她的肩膀,顯得格外低沉清淡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抓緊,別亂動。”
一聲怪響,那塊蓋著盜洞口的青綱巖板被一股急流沖飛了起來,海水就像噴泉一樣直沖到七八米高,地面上的縫隙也開始變形,激射出一道道水槍,將整個墓室沖刷得一片狼藉。小哥帶著她左右閃避,靈活地避開那一道道水流,走到一個安全的角落,才將她放下。婠婠得到自由,抬眼望去,吳邪和胖子正在他們對面角落裡躲著,看起來並沒有受傷,只是形容都狼狽了一點。
墓室裡的水位在短時間內迅速上漲,從沾濕鞋子到浸沒小腿,轉眼間就已經沒上了婠婠的腰部,接著是脖頸,然後整個覆住。小哥水性極好,半點不懼,身體很輕松地隨著水位往上漂了五六米,婠婠則是根本不怕水,身為一個亡者的她不需要呼吸,但泅水對她來說,其實本身要比一般人困難得多,因為她很容易沉下去,且不容易浮起。好在她這獲得自由的二十年裡並非什麼都不做,閑暇無趣之餘便會在那方水池裡游水,到底也是琢磨出了一點經驗之談。不過胖子和吳邪顯然並非個中好手,也沒有她那樣的空閑時間研究這個,如今在水中沉沉浮浮,十分悽慘。
水位已經上升到了九米多,寶頂近在眼前,只要伸出手便能夠到。
小哥看了她一眼,淡淡提醒道:“可以過去了。”說罷率先遊在她前面,朝著那被炸開的洞口靠近。婠婠應了一聲,一個鯉魚打挺弓身鑽入水中,紅色衣裙在水中如花瓣一般飄蕩開來,整個人如魚一般尾隨而上,在繞過那巨大的石盤時,她驀然停下,身子往下一沉,整個人鑽入水中,目光穿透層層水霧,直直落在那座天宮模型之上,躲在模型後頭的怪物似有所感,探出一張被水泡得發脹的猙獰鬼臉,半掩在海草一樣雜亂飄散的長發裡,黑洞洞的眼睛裡滿是怨恨,惡狠狠地盯著她看。婠婠嘲諷地勾出一個冷笑,蒼白的臉上瞬間青痕交錯,眼眸如血,身上繚繞糾纏著如有實質的濃濃黑氣,她兇狠又猙獰地看了那怪物一眼,如一隻躍躍欲試對獵物發動致命攻擊的獸,那怪物感受到了危險,畏懼地一抖,倏忽將那巨大的怪臉縮了回去。
水紋波動,婠婠收起表情,眼中血色褪盡,面上依舊是一片蒼白,她恰恰浮出水面,小哥已經近在眼前,兩人打了一個照面。他淡然無波的眼神在她身上掃過,目光同樣精準地落在了那天宮模型的後頭,很快又收回來,眉頭微蹙,道:“先出去。”直覺驚人得可怕。
兩人率先到了洞口,吳邪和胖子也緊跟著遊了過來。剛才那一幕,因為視角的問題,並沒有人發覺。四人圍在洞口邊,靜靜地等待了幾分鐘,等到腦袋已經在寶頂上時,胖子要錢不要命地去一邊敲了一顆鑲嵌在寶頂上照明用的夜明珠下來,這才心滿意足地跟著大部隊鑽出洞口。
四人出來時正值退潮,海水非常淺,碧藍碧藍的,十分清澈。從水裡便可以看到天邊的夕陽晚照,漫天雲彩如烈火燃燒,紅的紅,藍的藍,色彩是幽暗的古墓裡所沒有的灼烈,漂亮得讓人難過,又讓人懷念。
胖子一出水就嗆了鼻子,難受得直咳嗽,卻還是按捺不住生還的喜悅,大笑道:“真沒想過真的成功了,我王胖子終於出來了!哈哈!”寂靜的海域都回蕩著他的笑聲。
吳邪的聲音在這笑聲之中響起,“婠婠,婠婠出來了沒?”
她從清澈的水裡探出小小的腦袋,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吳邪,我在這裡。”
吳邪興奮地朝她遊過來,繞著她遊了一圈,喋喋不休地計劃著之後的行程,笑得像個孩子。看起來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來,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人開心到發瘋的事情。
他們來時的船就靠在不遠處的礁石上,胖子突然回過神來,想起了什麼,又要潛下水去,吳邪看他這樣,忙問:“胖子你要幹什麼?”
胖子喊道:“我要去看看在墓室裡偷襲我們的王八羔子是哪一個!這賬必須要好好找他算一算!”吳邪一聽,立即想到了三叔在墓室裡的可能性,也跟著胖子潛了下去。
小哥看樣子並不打算隨同,眄了婠婠一眼,言簡意賅地示意道:“先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