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悄然流淌,沈念青依舊照常在岸邊坐下,雪依舊和十年前一樣,時落時停,他的身旁依舊立著一罈烈酒。
沈念青已經不記得過去了多久,他只記得這段時間很長很長,比一萬年都還要長。
他無數次的入睡都需要烈酒的陪伴,可睡著之後,又會被夢魘纏身,情緒崩潰時,他又長長在冷汗中驚醒……
他端起酒罈,往嘴裡倒了一大口,喉嚨上下滾動,片刻後臉上浮現出一抹嫣紅,忽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數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風雪中,就算是修士,這劍神雪域的風雪也侵染了他的身體,每逢大口喝酒,他便會劇烈的咳嗽起來,有時難受,就好似要將肺都咳了出來。
可也有著一絲湊巧,沈念青坐在這風雪中,竟然領略了一絲獨特的劍意——寒冰劍意。
但是他已經十年沒有碰見,他已經不記得觸碰劍刃的感覺。
隨後一抹倩影走來,正是離微,十年的時間過去,她的面容多了一絲蒼白,病態的蒼白,離微有些心疼,為沈念青披上長裘,責怪道:“沈大哥,讓你穿好衣服,如今身體也被風雪弄傷了。”
她的話很溫柔,就算上一刻沈念青呵斥了她,她依舊溫柔得過分。
面對沈念青這些年的暴怒無常,她從未有過一刻的怨言,只是靜靜陪在沈念青身旁,照顧他。
沈念青坐在岸邊,沒有回頭,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離微卻有些反常,開始為沈念青梳理著頭髮,就彷彿母親照顧兒子一般無微不至,笑道:“沈大哥長得這麼俊秀,怎麼就不好好注意一下形象呢,我來為你梳理一番頭髮。”
沈念青也並沒有阻止,只是望著湖泊,喝著酒。
離微脈脈凝視著沈念青,手忽然一頓,眼角滾出兩顆淚,可她連忙擦去淚,繼續為沈念青梳理著頭髮。
“以後沈大哥可不要終日喝酒了,就算喝酒,也不妨到外面去多喝一點酒,再多待在這裡,下雪你咳嗽的時候,誰來為沈大哥添一件衣裳呢?”
“沈大哥,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我求著……”爹爹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離寒神色一變,頓時收了回去,改口道:“我當時求了好久才能跟你出去的,那時候你就很照顧我。”
“那時候我覺得沈大哥是非常給人安全感,就好像會照顧人的大哥哥一樣。”
離微一人追憶著,沈念青也依舊不理睬。
忽而,離微身體猛然一頓,臉色瞬間蒼白,她趕緊停下手中的動作,“沈大哥,我先失陪一下!”
說著,離微連忙轉過身,搖搖晃晃的朝著一旁的空地而去。
她的腳步很急……就好像在刻意逃避什麼……
雪忽然加深,紛紛揚揚落下,沈念青端起酒罈一飲,又劇烈咳嗽起來,等他又一次端起酒,發現壇內早已不剩下一滴酒,他下意識就就開始呼喚:“酒!我的酒!”
可與往常不同,再也沒有離微的回應,只有寂寞的風雪在颳著。
沈念青緩緩回過頭,四周都沒有離微的身影,愣了許久,渾濁的眼神忽然露出一絲清明,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發了瘋的四處開始尋找離微的身影。
……
離微靜靜地側躺在雪地之上,臉色比風雪還要蒼白一分,她就這樣靜靜的躺著,很美……
她身上沾染了太多的風雪,彷彿與這天地都融為了一體。
等到沈念青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靜靜躺在雪中,沒有任何氣息。
沈念青跪在離微身前,靜默不語,到了此刻,他的心終於再度清明。
他連忙將身上的長裘扯下,連忙蓋在離微的身上,隨後又將他緊緊抱在懷中,眼中瞳孔恍然失色,喃喃道:“傻姑娘,這裡好冷的。”
沈念青死死抱著她,儘管已經感受不到離微的任何氣息,就算他的心是冰塊做的,這數十年的陪伴也早已將其融化。
當離微真正從他生命中消失,他才發現離微的身影已經在心中揮之不去。
世間的感情很複雜,虧欠……
沈念青抱起離微,緩緩向風雪中走去。
此刻的沈念青才發現,原來距離當年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年,而今天,也就是當年的十年之後,正是天罰降臨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