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強的頑強抵禦下,敵軍沒有攻城成功,潰敗而退。城裡的人焦慮了數十日,終於鬆了口氣。春雪在人參的調理下,身子也好了很多。孩子很可愛,不哭不鬧,只管睡。避免敵軍進城,我們這幾日都住在春雪這,方便照顧她,以防萬一。戰事安定了,小姨便提議離開。春雪母親拉著我的手千恩萬謝,春雪卻認為救了她和孩子的是涼詩琴不遠萬裡送來的人參,對我依舊是敵意濃濃,我卻不在意。看著李樂的孩子安然無恙,我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沒過幾日,春雪母親便來找我,說是想把春雪平安生子的好訊息告訴焱京的李家人,希望我能執筆。這個重擔我本想推脫,但是一想到涼詩琴會捧著我的書信,我便激動地一夜都沒睡著。坐在桌邊,埋頭冥想,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最後草草寫下幾句:邊城遇襲,已平安無事。春雪平安生子,李樂徵戰在外,不知何時才歸,還望家主賜名。寫完後,我前前後後讀了好幾遍,忐忑不安的把書信交給送信人,目送他從我的眼裡消失,腦子裡幻想著涼詩琴如何的珍視我的第一封家書。
自從寄出了家書,我便整日寢食難安,既擔心涼詩琴會不會看到,又怕她認不出是我的字跡。好在李府的家書趕在了春雪孩子的百日之前抵達了邊城。手捧家書,我心緒高漲,如珍如寶的拿著它回到自己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拆開,希望從上面尋到涼詩琴的蛛絲馬跡。不負所望,我看了李文提到的一句:大嫂說不如叫李嘉平,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福。父親認為可,最終還由大哥定奪。我在口裡念著:“一家人平平安安。”涼詩琴實在等我平平安安的回去嗎?我越想越開心,繼續往下面看去:慕勤懂事,思思可愛,大哥不用掛念,專心作戰。我的指腹摸著“慕勤、思思”幾個字,彷彿是在摸著他們胖嘟嘟的臉頰,淚珠子成串的掉下來。從始至終,除了李樂,便最對不起他倆了。想必在涼詩琴的精心照顧下,他倆才會贏得“懂事、可愛”的稱號。再撫摸上他倆的名字,腦海裡不停地猜測著他倆圍著涼詩琴打轉的情境。不知道涼詩琴會偏愛誰多一點?
我把這封家書親自送到了春雪那裡,告訴她涼詩琴給她的孩子取名為“嘉平”。本以為春雪會執拗會兒,沒想到她立馬喊起了:“嘉平,嘉平。”看來素未蒙面的涼詩琴已經在春雪的心裡俗了不朽的形象。我藉故把家書放在李樂的書房,從盒子裡取走了涼詩琴執筆的那一封,悄悄地裝在懷裡。之前和李樂置氣,什麼都不管不問,現在諸事順利,我歸家的心情更加的急切了。閑來無事,便想練練字,卻找不到心儀的字帖,琢磨著幹脆趁李樂不在,臨摹涼詩琴的字,一來打發時間,二來把濃濃的相思之情寄託在濃濃的筆墨下。
春雪母親拉著我的手把我送到門邊,不停地感謝我那夜的不離不棄。我搖搖頭說:“一家人,應該的。”告別了春雪母親,我便迫不及待的趕回家,幹了壞事般閃進自己的屋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拿出涼詩琴的信,頂禮膜拜的開啟。每一個字似乎都有了靈氣,在我的眼下開出了一朵朵冷豔的花。我細細的看著,用指腹在字上隔空描摹,怕手指重了、有汗漬,壞了涼詩琴的字。我一個一個的描,一個一個的往心裡記,然後再拿起墨筆,在紙上仿寫。雖然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卻覺得涼詩琴就在我的身邊注視著我,我的每一筆她都看在眼裡,然後會輕輕地靠近我,慢慢地握住我的手,領著我一筆一劃,認真書寫。
有了新的寄託,我的日子過得十分歡愉,就連小姨都會問及我最近怎麼了,心情不錯。我不能如實告知,只好藉口快過年了,誰不高興。李樂這一次出征一去便是大半年,連過年都沒有回來。李樂一直沒有訊息傳來,大家頗為擔心,我則安慰他們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
春雪母親感謝我守在待産的春雪身邊,這一次過年,便主動領著春雪來到我們的宅子,一家人一起過年。一屋子的人,除了春雪比較不快外,大家都相談甚歡。可能是共患難後,大家很多間隙都放開了,自然能親近起來。小嘉平很可愛,不哭不鬧,一逗一個笑。看大家都這麼喜歡小家夥,春雪的心情也跟著高興了起來。送別春雪一家人後,我拉著大家一起到街上放鞭炮。看著禮花絢爛了天際,聽著鞭炮熱鬧了人間,我在心底祈禱李樂能平安歸來。
年後,冰雪開始融化了,張二才從陳強那裡打聽到大軍不日便會回來,李樂沒有性命之憂。小姨高興地喜上眉梢,張大娘也在倒騰著醃製新菜,好讓李樂回來便能吃到。我則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展開信紙,慢慢的寫下:春風送喜。寫完後,左看右看總覺得有些別扭,又拿出藏在桌案裡涼詩琴的信,慢慢的比較她的偏旁部件和我的有何不一。
聽到推門聲,我立馬把涼詩琴的信放在身後,看到是小姨,笑著:“小姨,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姨從容地坐下:“李樂不在,家書都是你在代筆。”我點點頭,小姨繼續說,“那你什麼時候把李樂安全回來的訊息告訴李府。”
“我現在就寫。”我把信捏在小姨看不見的那支手中,然後站在桌邊,拿筆之際,淡定的將涼詩琴的信混在我的信紙上,慢慢的提筆寫信。
小姨慢慢的走過來,將我耳邊掉落的一縷發絲挽到耳後:“更衣,這麼些年了,還念著,不肯放手?”我的心一驚,筆一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小姨繞到我的另一邊,從容的將涼詩琴的信拿出來,“我雖看不懂,但也知道,七小姐的字定不會差。放在你的字裡,一目瞭然。”我心裡暗道不好,放下了筆,看著小姨。小姨將涼詩琴的信放在我的手中,然後小心謹慎著:“李樂雖不常來,但免不了來坐坐。你這般明目張膽,對他始終不好。既然他要回來了,你便收好了。莫要生出枝節。她遠在焱京,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你能依靠的還是李完,小姨扯出一抹笑,輕輕地拍拍我的肩頭,離開。
我轉身便抱住了小姨,心裡倍感欣喜:“小姨。”不用說,我心裡已經明白了小姨不再阻攔我什麼。激動的淚水肆意而下。
小姨也帶了些嗚咽之聲:“好了好了,這麼些年了,你也不容易。既然回不去,就這麼過吧。”
聽了小姨的話,我把之前練的字都燒了,入夜,看了涼詩琴的信一整宿,把每一個字深深地烙在心裡。第二日,便以看望嘉平的名頭,把偷來的信重新放回去。
大軍回城,大家都簇擁到了城門口歡迎。我則坐在春雪的大廳等李樂回來,免得他一來二去的跑,我準備看看就回。李樂還沒有進門,張二的聲音就響起來了:“回來了,回來了。”一屋子的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春雪更是抱著嘉平走到了院子裡。李樂一進門,春雪便奔了過去。李樂一手抱過嘉平,一手攔著春雪的腰,一抬眼,便看到我在屋內,投來一笑,我也回之一笑。安撫好春雪,李樂抱著嘉平進了屋子。我看見李樂的臉頰受傷,手腕也用布包紮著。想來這也是一場惡戰。
大家都在問著李樂戰場上的事,我則坐在一邊乖乖的當個聽眾。聽完李樂在戰場上的浴血奮戰,春雪則開始不停的講自己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嘉平,涼詩琴更是料事如神般救了她母子二人的命,更是親自給孩子取名。李樂抱著嘉平聽春雪嘮叨,然後我清楚的聽到他連續喊了幾聲:“嘉平,嘉平。”我看著李樂一副無事的模樣哄著自己的小兒子,我卻知道他能認同涼詩琴的名字是有多難。反正我是從未聽他叫過“慕勤”,“思思”就更不提了。我緊張的心算是鬆了口氣。
聊了大半天,春雪母親便提議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我不好拂了大家的意,就留了下來。席間,嘉平被小丫抱著,春雪不停地給李樂佈菜,告訴他不能挑食。我到像個客人似的,坐在那兒有些多餘。看著春雪對李樂關懷備至,我替李樂感到開心,他值得有這樣的妻子真心的對待他。吃完了這頓飯,藉著消食,我不多做停留,挽著小姨的手臂告別了李樂。
回家的路上,小姨感慨著:“這一切本該是你的。”這句話我記得小姨在感慨涼詩琴嫁給李樂時就曾告訴過我。但是我並沒有覺得失去了李樂而感到失落。今日也一樣。從根本上來說,李樂本不該是我的,所以他給予的一切我都承受不起。如今他終於收獲了一個完整的家庭,這對我來說才是最大的救贖。
初夏的夜風吹走了白日的燠熱,我心情舒暢的張開了雙臂:“本不就是我的,我又何必戀戀不捨,緊抓不放。小姨,我第一次覺得邊城的風吹著好舒服。”小姨心有不甘卻沒有再說什麼。有些事,既已如此,便只能這般。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寬心 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