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門,撲面的藥味兒向大家襲來。紫鵑和瑞雪已經習慣了。但是玉蝴蝶和涼詩梅則不停地扇開藥味兒。涼詩梅還不嫌事大的故意說著:“再這樣下去,整個宅子都成藥罐了。”
玉蝴蝶用帕子捂著鼻子走到更衣的床前俯視著她,更衣正睡著。
涼詩梅開始補充著:“平日她沒吃藥,便會睜大了眼睛,又不說又不動,手還這麼伸著。”說著,涼詩梅還比劃著,“怪嚇人的。若不是涼詩琴護著,我早就想趕她出去了。也不知道涼詩琴怎麼想的,留她在家,浪費藥材又幹不了活。就算摔斷了胳膊腿的,養個三五月也還能做事,但是她呢,連大夫都說了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好。母親總說涼詩琴聰明,我看她在這件事上太不會算計了。明擺著是虧本買賣,涼詩琴還硬撐著。母親您已經夠仁慈了,養了她這麼多日的湯藥,但是我們現在又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大戶人家了。要是誰再病倒了,可不是雪上加霜嘛。”涼詩梅搖了搖玉蝴蝶的手,“母親,你說我說得對不?您可不能向涼詩琴那般一時迷糊了眼。”自從和涼詩琴鬧僵了,涼詩梅便對涼詩琴直呼其名。
更衣一時聽到一個熟悉的字,一時又聽到一個,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就像在厚厚的雲層後躲著的陽光,時不時的閃出一道亮光,照得更衣有些迷糊。過了一會兒,這個熟悉的名字突然消失了,急得更衣心頭焦慌,立馬睜了眼,右手猛地伸出了被子。
更衣的突然舉動可著實嚇壞了玉蝴蝶和涼詩梅。涼詩梅甚至大喊了起來:“詐屍了,詐屍了。”拉著玉蝴蝶就往後面推。更衣雙目空洞,朝著有聲的地方轉去,右手還是找以前的模樣伸著。被嚇壞的涼詩梅躲在玉蝴蝶的身後叫喚著:“母親,母親,她好嚇人。”
玉蝴蝶期初受了驚,看更衣雙眼無神,便鎮定下來:“她平日都這樣?”
紫鵑上前答話:“是的。沒有喝藥的時候,她便會睜著眼,伸著手。”
聽完紫娟的話,玉蝴蝶便走了出去。涼詩梅在後面喊著:“母親等等我。”更衣似乎覺得那個熟悉的名字就是從這個聲音裡傳過來的,便跟著下了床,驚得瑞雪都叫了起來。這還是更衣病倒後第一次下床。大家一回首,看著更衣赤著腳踩在地上,搖搖晃晃的伸著右手向著大家走來,如邪祟般怪異。涼詩梅更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著。涼詩梅越叫,更衣就越往她那裡走。嚇得涼詩梅哭了起來。紫鵑和瑞雪趕緊把行事怪異的更衣攔下,但是更衣始終不依不撓的嚮往涼詩梅那個聲音伸去。玉蝴蝶抱著懷裡痛哭不止的涼詩梅安慰著,臉上現了怒色。
這時,大門被推開了,正是前去向大夫問明情況的涼詩琴和許棉回來了。看著院子裡這番混亂的景象,許棉趕緊去摟住更衣喊著:“更衣,你醒了嗎?你自己下床了嗎?”但是更衣無作答,只是單純的向著涼詩梅的方向想要過去。
涼詩琴看到玉蝴蝶臉上的怒氣,知道母親是生氣了,而且看更衣的模樣,依舊是雙目呆滯,但就是不依不饒的想向前走去,也不知道是什麼惹怒了更衣,心頭一時慌亂,不知道該用什麼法子可以讓突然暴走的更衣消停下去。情急之下,涼詩琴突然想起了剛才大夫的話:“心病還需心藥醫。看看有什麼東西是她最珍視的,放在她眼前,看她能不能恢複一些神志。”涼詩琴立馬繞過大家沖進了自己的屋子,便從首飾盒裡拿出了那隻蝴蝶步搖,又跑了出來,擋在了涼詩梅的前面,然後搖著步搖,慢慢的說著:“更衣,你看,這是什麼?”說完又搖,又說,“這是什麼?”
更衣的眼裡忽然出現一個輪廓,很模糊卻又很熟悉的輪廓,更衣就像被著了魔似的,身子便漸漸的不動了。涼詩琴看更衣靜了下來,一步步走近更衣,把蝴蝶步搖放在她的眼前搖晃,更衣的眼睛就跟著搖晃。涼詩琴才鬆了口氣,看來這支蝴蝶步搖在更衣的心裡記憶深刻。涼詩琴有些欣慰的笑了。
但是脫了玉蝴蝶懷抱的涼詩梅又開始鬧騰了,咋呼著:“你的丫鬟可真厲害,這般兇神惡煞對主子,你是怎麼管教她的。”說著,涼詩梅又無情的推了涼詩琴一把,正巧涼詩琴鬆了神,拿在手中的蝴蝶步搖突然就掉了。更衣看著模糊的影子變了方向,便猛地往地上撲去。
紫鵑和瑞雪感到更衣在涼詩琴的誘導下變乖了,也就鬆了手,緩些氣,沒想到更衣突然用力,大家都沒有攔得住,更衣便撲在地上,幾抓便把落在地上的蝴蝶步搖拿在手中,放在在自己的懷裡,警惕的坐在地上,誰也不得親近。彷彿前面的壓迫感都是要來搶奪她手裡的東西,更衣便護得死死地,雖兩眼無神,但依舊兇惡的模樣不等人靠近。
大家一時沒注意,便讓更衣脫了手,好在她沒有再做什麼嚇人的舉動,而是捧著涼詩琴那隻蝴蝶步搖當寶貝似的往懷裡放,任誰走近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就連涼詩琴也不例外。
大家都緊張兮兮的不敢怠慢了神志不清的更衣,站在外面的涼詩梅卻揶揄了一句:“不就是支破步搖,緊張成那樣。”
經涼詩梅這麼一提醒,瑞雪也把注意力往那支步搖看,越看越熟悉,再想著今日來的李嬸子,突然道了句:“那是李樂送給更衣的定情之物。”李樂送的不假,為什麼用“定情之物”呢?瑞雪只是覺得看他倆的關系非同一般,加上更衣現在如此珍視它,應該是定情之物不假。
此話一出,可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玉蝴蝶更是嚴肅的說了句:“把她關好,瑞雪進來。”
聽到瑞雪這麼說這支步搖,涼詩琴驚訝地看著篤定的瑞雪,心裡十分吃味。再看更衣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更是心裡有氣,也想知道原委,便跟著玉蝴蝶到了正房。紫鵑和許棉負責把更衣呵呵哄哄送回了傭人房。正房,玉蝴蝶、涼詩琴、涼詩梅都坐著,瑞雪站在一邊。
“說。”玉蝴蝶只一個字就下的瑞雪抖了一下,“不許撒謊,原原本本的跟我說清楚。”氣急的玉蝴蝶一拍桌子,嚇得瑞雪連忙跪地,從實招來。
“那,那是二少爺結親那日,我本和更衣在一起,但是後來走散了。我去尋她,便在假山裡發現了她和李樂,就是李嬸子的侄兒。我還隱約的看到李樂手中拿的好像就只那支步搖,李什麼我的你的,日後湊成一會兒,比翼什麼的。”
當樂子聽的涼詩梅笑著:“比翼雙飛嘛。原來早就私定終身了。膽子不小嘛。”
涼詩琴一個字一個字的聽來,拳頭捏緊了,心頭感覺在滲血,竟然沒有想到更衣敢瞞著她還和別人暗通曲款。更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珍藏了這麼多年的蝴蝶步搖竟然是更衣和其他人的定情之物。涼詩琴氣得直接把拳頭砸在桌上,恨不得就立馬就撇斷了那日日捧在手裡的步搖。怒火攻心,涼詩琴黑著臉直接疾步走出正房,向著傭人房便沖去。
玉蝴蝶端坐在正房,涼詩梅也看好戲般坐著不動,瑞雪匍匐在地上不敢動。紫鵑和許棉才把更衣扶上床,便看到怒氣沖沖的涼詩琴進來,還沒弄懂,只見涼詩琴毫不留情的就把更衣手裡護著的步搖搶出。這可驚得更衣連忙起身去奪。涼詩琴就是不給,還猛的一推更衣便往門外走,然後火冒三丈的走到廚房,看著那耀眼茂盛的爐火,看也不看的就把往日如珍如寶的步搖往爐火裡一扔,心裡想著:我的東西,只能是我的,毀了也只能是我的。
更衣追上看到心愛的影子跑到火堆裡了,嘶聲裂肺了一聲:“不。”然後也不顧火勢,伸手便往火堆裡拿,一心只想著那是自己心頭的東西,最珍貴的東西,不能掉的東西,哪管大火對皮肉無情的焚燒。拿出了有些燒紅的步搖,更衣右手的皮肉都被燒傷了,皮肉翻飛,還流著汙血,散發著烤焦的味道。但是更衣視若無睹,依舊寶貝似的把步搖放心尖上放。步搖損
傷不大。這可氣得涼詩琴怒火中燒。
涼詩琴本是一時之氣,步搖燒了便燒了,沒想到更衣連手都不要了都要去拿,可見她對和別人的定情之物的珍視。看著更衣燒傷的手,涼詩琴心如刀割,但是瞧著更衣不顧傷痛愛護步搖,惹得涼詩琴的怒火越來越旺,一腳踩在更衣的肚子上,拼了命的再次從她的手裡把步搖搶過來,也不管步搖還是熱的,把涼詩琴的手心都灼傷了。
踩著更衣,涼詩琴高傲哲舉著步搖,痛心疾首的問著滿眼只盯著步搖看的更衣:“你這麼珍視它,是因為這是他送的?你喜歡?”喜歡步搖,喜歡他?涼詩琴恨得眼眶冒著熱淚,“那我算什麼?”腳下使勁的往更衣身上壓去。
更衣的手向著步搖的地方伸去,模糊著:“我的,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哎 都是這支蝴蝶步搖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