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關了,四方街更熱鬧了。外面的街道經常被堵的水洩不通,你爭我奪不讓分毫,小偷猖獗,尋性滋事也時常發生。六奶奶囑咐少出門,免得惹事上身。除了清晨小姨出門採購,一般我們都閉門不出,就這麼待在宅子裡安安靜靜的等著新年的到來。
臘月二十六,有人敲響了門扉,小姨看是披著鬥篷的七奶奶,身後是拎著東西的寶藍。雖聽說了一些六奶奶和七奶奶的事,但是都是主子,小姨不敢將人攔在外邊,便迎了進來。正是接近午飯的時候,六奶奶坐在正房看手中的賬本,瞧著庭院中走來一佳人,眉頭一蹙,便把賬本交給了身後的紫鵑。涼詩琴也在正房作陪,學一些管家的技巧。我正站在她的後面。看到脫下鬥篷後的七奶奶,心頭一緊,看緊看向六奶奶,發現六奶奶穩如泰山,看著七奶奶把這當成自己屋子般脫衣入座。
六奶奶淡淡的說一句:“妹妹好興致。”
七奶奶迎面笑來:“你我二人的住處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今個兒晴天朗日,我便出來走走,莫冷了我倆的姐妹情誼。”說著,便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呷了口,“姐姐果真還是喜歡喝這養胃的紅茶。”
“年紀大了,比不得妹妹身子骨好,經不起折騰。早些養養身子,還能多活些時日。”說完,六奶奶也喝了口潤潤喉。
我站在後面圍觀著倆人的交鋒,感覺倆人都不輸自家氣焰,筆直端坐。涼詩琴坐於另一側,兩位長輩說話,自然不好插話,就這麼聽著。紫鵑用託盤託著賬本,站的直直的。寶藍一手拉著七奶奶的披風,一手提著五味齋的糕點。
“好茶還需配好的糕點。”七奶奶才說完,寶藍便把手中的糕點放在桌上。七奶奶又向著六奶奶推去:“知道姐姐喜歡吃,便買了些。”
六奶奶看都不看一眼,依舊昂起她傲嬌的下巴:“去,裝出來。”紫鵑得令後,便把託盤交給我,提著糕點出了門。我的手頭一沉,感覺屋子裡的氛圍甚是壓抑。
七奶奶抿著嘴笑了一聲,然後終於瞟到涼詩琴似的喊了聲:“詩琴也在呀。”涼詩琴向七奶奶略微點點頭,微微一笑。七奶奶誇了句:“詩琴越發有姐姐當年的風采了。”
六奶奶不屑著:“不知妹妹前來所謂何事?”
七奶奶將手中拂茶的茶蓋放下,然後一本正經的注視著六奶奶:“詩琴已經十八了吧。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六奶奶這才瞧了眼七奶奶。七奶奶繼續抿著嘴說道:“我知道秦府的三少爺還沒有婚配。不如由我去牽了這根線,算是做妹妹的心意。”
我看向涼詩琴,她正罔若未聞的端坐著,行色不變。聽到六奶奶冷嗯了一聲,七奶奶繼續說著:“秦府雖比不上涼府家大業大,但是在焱京也算開酒樓的大戶。詩琴嫁了去,定會富貴榮華。姐姐也好脫了這嘈雜之地。”
六奶奶冷眼瞥著七奶奶,說話毫不客氣:“秦府這麼好,妹妹怎麼不嫁了去?”
七奶奶一時哽咽,但又嗤笑著:“若我還是年輕姑娘,自然嫁了去。這般年紀,還是守著那份産業過活。”說完,七奶奶有些惆悵的把錦帕拿出,在鼻下嗅嗅。
六奶奶直接回絕:“謝妹妹的好意。”然後看這詩琴,“詩琴的婚事還需大奶奶點頭。就不勞妹妹費心了。”正巧紫鵑把糕點端了上來。六奶奶指著糕點向七奶奶說著:“妹妹吃點?”
七奶奶微微點頭,伸手拿時正好看見詩琴,便沖她一笑,好似六奶奶的果決並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這五味齋的糕點好是好,就是過不得夜。時間長了,便壞了味兒。”說完,便嘗了一口,沖著六奶奶一笑,“姐姐也嘗嘗。”
六奶奶拿起一塊,看了會兒才入口:“味兒沒變,就是受了些冷風,有些散了。這般受不了委屈,還如何成上品。”才吃了一口,六奶奶便放下了,“所以現在我都不吃他家的了。”這讓手裡還拿著糕點的七奶奶有些尷尬了。六奶奶用帕子擦了嘴角,向七奶奶嘴笑臉不笑的說去:“真是讓妹妹白跑了一趟。”
七奶奶放糕點也放下,搖搖頭:“無礙無礙。既然姐姐不喜歡,下次我便不買他家的。”然後看了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六奶奶,繼續溫婉而來,“母親說快過年了,不如一家人聚聚。”
六奶奶微微翹起嘴角,但我看上去怎麼像是彎起的刀刃,冰涼透亮:“看天色,馬上又要下雪了,妹妹還是早些回去,免得讓家人擔心。”
主人都下逐客令了,七奶奶也不好待著,便起了身,寶藍立馬把披風遞上。七奶奶走之前還是回望了六奶奶一眼,意味深長著:“姐姐,糕點,還是母親做的最好。”說完便走了。
看著七奶奶走出了大門,六奶奶才轉身向後院走去,口裡是極不悅:“扔了。”紫鵑便利索的把桌上的糕點拿出去扔了。我瞧著有些可惜。涼詩琴看著紫鵑疾步的背影,不禁彎起嘴角,不知道她在笑什麼。紫鵑回來後便把託盤拿過去。我隨涼詩琴回了房。
“我原以為分了家,七奶奶是不回來這裡。”我倆坐在桌邊,便趕緊給涼詩琴倒了一杯熱茶,驅驅寒。
涼詩琴把頭靠在我的肩上,挽著我的手臂:“母親和七奶奶的事是從進府之前便結下的樑子。即便七奶奶有意討好,母親也不會買賬。若今日是別人來說這門親事,母親或許就應了。”
聽到涼詩琴可能這麼就嫁了,我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心裡生了些恐慌,不知道這樣悠閑自得的日子還能逍遙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