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詩琴和涼詩畫似乎重修舊好,平日裡涼詩畫不得私下外出,涼詩琴便前去看她。每次她倆都在屋子裡談笑風生,我則在院子裡打發時間。至於為什麼涼詩琴會選在涼詩畫的生辰原諒她,我想知道,每次話到嘴邊但看到涼詩琴那如春風般的笑容我便止住了口。涼詩琴長大了,我們的關系也修好了,但是我知道,她想讓我知道的,不用我開口便會自己說來,不想讓我弄明白的,她絕口不提。她不說,總比用謊言矇蔽我要好得多。
過年時,老爺特別開心,不僅替二少爺高中舉人光宗耀祖開心,也為三小姐即將加入南宮府提升了涼府的地位開心。祭祖都不忘向先祖們彙報這一系列的好事。自然,鬧騰的比往年更加久。各小姐們也長大了,特許她們小酌幾杯。七奶奶還彈上一曲,惹得大家掌聲不斷。
七奶奶當年進門,老爺安生了幾年,但是今年年初又開始在外留戀不歸宿,似乎已經厭倦了家花。各房姨奶奶心有埋怨但也不敢之聲。主事的二奶奶因為二少爺學有成效,把重心都寄託在了二少爺身上,對老爺流連花叢便不似之前那麼在意。大的都不在乎了,小的自然不敢生枝節。加上涼詩畫配了南宮玥這等人家,鬧得各房奶奶把重心都移到了自己的子女上。兒女成龍成鳳才是她們最終的依靠。過年的這段時日,老爺能回來大家便笑做了一團。
我和冬兒扶著有些微醺的涼詩琴回小院時,涼府守歲的禮花在漆黑的夜裡絢麗綻放,一朵朵碩大無比,彷彿要把整個夜空給罩住了。禮花爆裂的聲影驚醒了涼詩琴,鬧得不肯回屋,不顧吊椅上還未清除的積雪,非得拉住我一起往吊椅上坐,指著那精彩紛呈的禮花讓我看。我明確的感受著衣裙濕透,冰涼的觸感讓我身體一顫。正巧涼詩琴轉身對著我一笑,三月的春光又照得我的心田那麼的暖。
過了年,老爺常常往外面跑,二奶奶便主持大局,涼府進入了肅靜的備戰狀態,因為二少爺的春闈即將在三月開始。大家都小心翼翼,怕自己擾亂了這緊張的肅靜,惹來二奶奶的一頓毒打。南宮玥自然也要在家中好好複習,便不能常來涼府。涼詩畫被各房排著時間,學習為婦禮節。聽子規說,涼詩畫最喜歡和大奶奶在一起,因為大奶奶總是默唸佛經,讓涼詩畫自己體悟,好過其他奶奶佈置的課業。最糟糕的是,有些課業,子規也要跟著學。理由是做了陪嫁丫鬟跟著涼詩畫過了府,可不能丟了涼府的臉面。
我看正在抄書的涼詩琴便問了句:“三小姐學習的那些東西比夫子們教的還要難嗎?”
只見涼詩琴對我訕笑,指著桌上的糯米餈:“更衣這般無聊,不如把這盤糯米餈給詩畫送去吧。”說完,又開始專專心心的完成課業。
我把糯米餈裝在食盒裡,真的往涼詩畫的院子送去了。到了院外,看到院門是關著的,我輕輕的一推,是鎖著的。看著食盒,我叫了聲:“七小姐來給三小姐送糯米餈。”
不一會兒,門開了,我看到有些疲憊的春秀,越過她的肩頭看到院子裡有兩根獨木,涼詩畫正在其中一根窄窄的獨木上走著。由於獨木太窄了,涼詩畫走得有些不穩。我聽到了四奶奶的聲音:“重心往下沉,莫要分神。”
我把食盒遞給春秀:“你可還好。”看著春秀一臉的愁容,我覺得她不太好,瞬間也就明白了這段時日子規為什麼也是懨懨的。看春秀不敢亂說話,我便就此告退。
回到院子,涼詩琴還在抄書:“看到了?”
“看到了。三小姐在走獨木棍。”我走到桌邊看到涼詩琴清秀的字跡,就像一朵朵墨黑的小花,開在淨白的紙上。
“不如你明日問問子規,看送去的糯米餈詩畫吃沒有?”涼詩琴的筆下開出最後一朵花,便放下筆,向我看來。我看到涼詩琴的眉目裡,也開出了春桃般的鮮花。
有了涼詩琴的提醒,我不等到第二日,當日碰到子規便問了她:“今日給三小姐送了些糯米餈,不知道三小姐嘗了覺得味道如何。”
子規連連嘆氣:“以後還是莫讓七小姐送吃的來了。”
“為什麼?不合胃口嗎?”我嘗了的,味道不錯。
子規擺擺頭:“開了年,二奶奶便讓三小姐禁食了,任何糕點都不許吃。”
“啊。”我有些不敢相信,“三小姐本就長得秀麗,出挑,不用特意節食吧。”
子規一副苦大仇深的哀怨著:“你不懂,在二奶奶眼裡,竹竿才是最好美的姿態。”
我被子規的比喻逗笑了。怪不得子規都替三小姐叫苦。
時間就在這匆忙又緊張的氛圍裡走到了三月,大家更不敢高聲一句,個個都把頭低下,免得二奶奶或二少爺一個不高興便會惹禍上身。
會試考三場,三日一場,先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春闈前一日,二少爺便收拾妥當,二奶奶親自送二少爺提前一日進了考場。大奶奶則領著涼府的姨奶奶和各小姐們一起在佛堂替二少爺祈禱,希望他能順利高中,那便是涼府最大的功德。我們一幹下人,都候在佛堂外面,聆聽著一聲一聲的木魚被敲打的聲音,看著主子們虔誠的背影,大家都在心裡替二少爺著急。
二少爺在考場苦戰了多日,主子們就在佛堂跪了多日。考場的大門已開啟,早已等候多時的二奶奶便迫不及待的擠到最前面去尋覓二少爺,看到後便多番過問。連戰多日的二少爺精力似乎已經被掏空,什麼話也沒有說,上了馬車到頭就睡,回到涼府也是倒床便睡。二奶奶看的心急,急忙把徐大夫找來。徐大夫只說是二少爺精力耗費過多,休養幾日便好。二奶奶則讓廚房燉好藥膳,只等二少爺隨時醒來。
我到了廚房便看到專門給二少爺備下的藥膳,冷了又重做,絕不敢怠慢。我覺得二奶奶雖有些過度了,但是一想到二少爺在密閉的考場為了光大涼府的門楣奮筆疾書的樣子便不好再議論什麼。提著涼詩琴的糕點離開了。
二少爺這一覺睡得有些沉,第二日下午才醒來,二奶奶又跟炸了鍋一樣,一邊吆喝著傳膳,一邊讓徐大夫會診。一時間,涼府又雞飛狗跳。只是二少爺的院子離涼詩琴的院子遠,聽不到那些人仰馬翻。但是二奶奶也算厲害之人,立馬著人將老爺請回了府。好久沒有一大家子吃飯了,在二奶奶的張羅下,大家都出席了,就連大奶奶也坐在席上,向備嘗辛苦的二少爺關懷了幾句。
南宮玥解了禁,閑不住又開始往涼府跑,雖然看不到涼詩畫,但是和涼世清談談天說說地,解解悶也是好的。由於南宮玥和涼詩畫已經結下親,涼世清便不再邀約其他妹妹來助興。倆人就著風花雪月的理想下下棋、喝喝酒、賞賞花。
南宮玥不能見涼詩畫,但是涼詩琴卻可以。不知怎麼,涼詩琴這幾日去涼詩畫那裡頻繁,我經常在院子裡聽到從屋裡傳來的嬉笑聲。猜想應該是涼詩琴又拿南宮玥捉弄涼詩畫了。這和期初涼詩畫連看都不看南宮玥一眼實在是大相徑庭。
春闈放榜這一日,老爺焦急的坐在大廳上,同樣焦躁的二奶奶在旁邊伺候著,二少爺捏緊拳頭緊張得不敢出聲。大奶奶領著四奶奶、大小姐、六小姐在佛堂裡祈禱。其他人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整個涼府靜的出奇,連鳥兒劃過涼府的上空都能惹來大家的注意。
秋風和逐月天還沒亮就守在那裡,一放榜,看到涼世清的名字便歡呼起來,急忙從人海裡擠出來飛上馬背就往涼府趕。還沒有踏進涼府的大門,秋風和逐月的聲音就已經穿透在整個涼府:“二少爺高中了!二少爺高中了!”安靜的涼府突然騷動起來,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有的向神明道謝,有的向祖宗拜去,有的相互歡呼,有的跑到大廳向二少爺道賀。二少爺期初有些懵,回過神來又哈哈大笑起來。我一直守在涼詩琴的身邊,從早上起來,她就一直在畫《鴻運當頭》。當涼世清高中的訊息傳來時,涼詩琴也畫的差不多了。
“更衣覺得如何?”涼詩琴把筆放下向我看來。
我雖不懂,但是看著山嶺上一片片驕陽似火的紅樹林,煞是好看:“紅紅的,真是鴻運當頭。”
“晚間,給二哥哥送去。”涼詩琴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坐下。
我連忙上前幾步:“畫累了嗎?要我去把徐大夫叫來瞧瞧嗎?”
涼詩琴看了會兒有些緊張的我,幹脆把手往我眼前一送:“一去一來,莫不是耽誤時間了。不如更衣這會兒便給我揉揉。”看我有些羞赧,涼詩琴的手又往前一送,“更衣,好疼。”
那一個“疼”字可是把我的心都驚顫了起來,雖然有些膽怯,但是看到涼詩琴充滿期待的眼神,我還是伸出了雙手,把她的手捧在手心,用我的指腹慢慢的揉著她的手腕,輕輕地問著:“還疼嗎?”揉著揉著,我的心熱了,手也跟著熱了起來。
涼詩琴一隻手撐著下頜,專心的欣賞著紅臉的我,口裡依舊透著幾分嬌弱:“疼。”
作者有話要說:
疼就多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