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吟的心情算不得好,他也絕非啞忍的性子,道:“本相最煩臭書生,惺惺作態,像個娘們兒似的。”
沈問道撫須:“像不像的,說到底還是個男人,可身上若是沒了根兒,再不惺惺作態,也算不得男人了。”
嘭的一聲,陳若吟拍案怒指:“姓沈的!你少在本相面前放肆!”
沈問道含笑曰:“豈敢,無非是近日城中流言紛紛,在下一時有感而發。”
先前,霍將軍怒殺丞相的兩匹馬,長安城早已傳遍,還在傳,霍將軍親口透露,丞相多年不婚不娶,竟是因為一樁難言之隱。
陳若吟恨得牙癢,道:“當年唐禎謀逆一案,之後這些年,你我水火難容,十八載,你沈問道何曾登過我丞相府的門?今夜驟然拜訪,不過是知曉睿王府遭難,料到我會派人,便來拖住我罷了。”
沈問道說:“丞相多慮,在下當真是來挑硯臺的。”
剛入夜,驚聞驍衛軍包圍睿王府,皇上既已動手,勸諫無用,猜測陳若吟定會趁機派人,以將睿王一派鏟除。沈問道便來了,仗著是小皇子的恩師,藉口小皇子想尋一方好硯,在丞相府一直搓磨到此刻。
陳若吟切齒問道:“那沈太傅挑好了嗎?”
沈問道拿起一塊:“這一方極好,想來小皇子十分喜歡。”起身離座,發覺雙腿都有點痠麻,“時候不早,那在下不打擾了。”
陳若吟一揮手,示意管家送客,待沈問道轉身走出幾步,他盯著那瘦削的背影,幽幽地開口:“沈大人此舉,莫非屬三皇子一派?”
沈問道未回頭:“丞相誤會了,在下最想救的,是不凡宮的容落雲。”
陳若吟蹙眉:“你與他何幹?”
沈問道低低地笑起來,吊起胃口卻不回應,揣著一方硯臺離開了。廳內陡然寂靜,門未關嚴,陳若吟陷在椅中凝望那一道門縫外的夜空,他琢磨不透,向來清高的沈問道為何要幫一個江湖匪首。
莫非,容落雲和沈家曾有交情?
對了,瀚州賈炎息一事,是容落雲幫了沈舟,沈問道此次是報恩?
可平白無故,容落雲為何要幫?
難不成,容落雲是沈問道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陳若吟可謂是天馬行空,思來想去,興味正濃時,管家從外面折返回來。他收斂神思,道:“我乏了,扶我去歇一會兒。”
管家來搭手,問:“相爺,眼下這情勢……”
陳若吟說:“今夜這麼一鬧,睿王、霍臨風、不凡宮,皆是死罪。”他打著哈欠,“他們那點人馬,活不成。”
長街深處,一輛馬車駛來,停在沈府的門前。
沈問道匆忙下車,一入府,徑自朝書房的方向走,未至門前,先望見書房裡的人影。待邁進門,房裡的人起身行禮,恭敬地喚一聲“大人”。
瀚州口音,十指結著厚繭,是個練家子。
沈問道曰:“是舟兒派你來的罷,坐下說。”
對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知州大人給您的。”他遞上,“前些日子,不凡宮闔宮北上,大人推斷長安有異,便命屬下來跑一趟。”
沈問道讀信,對西乾嶺的情況大概瞭解,眼下的境況,無兵便無救,不凡宮來尋是及時雨。怕的是,這一場雨還不夠……
“你連夜趕回瀚州,告訴你們大人。”沈問道說,“讓他想盡一切辦法,越快越好,調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