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端雨搖搖頭,她不疼,什麼知覺都沒有,容落雲被她這副樣子刺激到,雙目赤紅,哭腔染著憤恨:“我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報仇!”
怒喊似有迴音,安靜後,容端雨道:“比起丟命,斷腿不算什麼,我也不甚在意了。”
一頓:“還是,先說說你罷。”
容落雲一愣,這是要跟他秋後算賬,他閉緊嘴巴,頭也低下去,擺出認罪伏法的姿態,連聲調都軟弱八分:“姐,我知道錯了。”
容端雨卻不饒他:“認錯便無事,天下也不必設律法了。”豆蔻消退,淺淡的指甲直戳容落雲的腦門兒,“西乾嶺距塞北數千裡,你說走就走,既知吉兇難料、歸期不定,卻連辭別一聲都不肯?!”
容落雲被戳得腦袋一歪,趕緊擺正,方便他姐戳第二下。
“還撒謊騙我,假裝閉關練功?”容端雨沒戳,狠狠擰了一把耳朵,“你練出什麼神功了?是能移山填海,還是上天入地?”
容落雲紅著耳朵:“淩雲掌練到第七層……”
容端雨打斷:“在哪裡練的?”不必說也知道,塞北,兇險惡戰的地方,“知你奔赴關外,我每日便提心吊膽,生怕你有什麼不測。”
小廳裡,霍臨風猛地站起來,踱到門外,凝神探聽房中的動靜,只聽容端雨說:“我們姐弟相依為命,你先是為一個男人與我鬧別扭,如今更好,為一個男人不辭而別,幾個月不歸,一封家書便把我打發了!”
容落雲認錯:“姐,我再也不敢了!”
他捉住容端雨的手,用力往自己臉上拍打:“都怨我,不然你的腿也不會斷,你狠狠地打我罷!”
霍臨風一聽欲推門進去,卻被段懷恪攔住,段懷恪嫌棄道:“你進去無異於火上澆油。”
霍臨風急道:“小容要捱打怎麼辦?!”
段懷恪更加嫌棄:“端雨那點力氣,能把他打殘不成?況且,端雨千裡迢迢尋來,是惦記得無法了,哪裡捨得打他。”
果然,房內沒什麼動靜。容端雨抽出手,瞥一眼床榻,見兩只枕頭一床錦被,梨木架上,掛著幾件衣袍和官服,這一室之中的痕跡藏都藏不住。
容落雲羞愧難安,身上生蝨子一般,渾身都不自在。“姐,舟車勞頓,要不先歇息罷?”他巴巴地仰著臉,“明日再教訓我,行嗎?”
容端雨揪住容落雲的衣襟,拽近些,姣好的面容一陣白一陣紅,似是忍耐極大的難堪。半晌,她難以啟齒地問:“霍臨風欺負你了?”
容落雲瞠目結舌:“什麼欺負,沒、沒有……”
好歹在風月場待過,容端雨指向床:“夜裡那上頭,他欺負你沒有?”
晚霞敵不過容落雲的臉色,嫣著,猶如抹了一整盒胭脂,他的額頭沁出汗,活活臊得,舌頭在嘴裡打結磕碰,期期艾艾答不出一句體面的話。
也無需答了,這情態比什麼言語都直白。
容落雲料想的痛斥、責備、埋怨,竟通通沒有發生,容端雨波瀾不驚地看著他,眼光低迴,只流出一絲嘆惋。
“姐姐?”他試探地叫。
容端雨說:“自你去塞北後,我日日拜佛祈禱,只要你平安,無論如何我都順你的意。”
容落雲起身將容端雨緊緊摟住,顫抖得厲害。
這一夜,蟄園的廂房住滿了,容落雲守在容端雨的床邊,寸步不離,霍臨風獨守空閨,段懷恪則跟陸準擠在一間。
夜深人靜,陸準說:“大哥,你來的真不是時候。”
段懷恪問:“那我該何時來?”
陸準道:“應該等我回去,你再來。”他什麼都憋不住,扒著枕頭離近些,“你不知道罷,這府裡的睿王妃……”
又把孟霆元那點事兒抖摟一遍,說罷,他多問一句:“大哥,我的藏金閣還好罷?”
段懷恪答:“睿王沒撥銀子,日常開銷便從你的藏金閣取,這回來長安的路費也是從你那兒拿的。”
陸準撅在床上,氣得七竅都冒了煙,正欲發作,被段懷恪一掌悶在頸後,“嗚”地一聲睡著了。
寒冷的長夜過去,天矇矇亮時,園中傳來一陣吵鬧聲。
容落雲從床畔起身,臨窗一瞧,見孟霆元帶著三五親兵在外面,緊接著霍臨風從大屋出去,和孟霆元蹙著眉交談。
很快,那二人大步離去,不知發生何事。
這點動靜不算小,園中眾人陸續起來,觀望著,暫時不好輕舉妄動。待天光大亮,霍臨風和孟霆元折返回來,沒帶隨從,看來已經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