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道:“這一扇雕的是棗樹,另一扇雕的是一蓬蓮子,意味早生貴子。”說著說著,幾乎碰到容落雲的耳朵,“小容,你這麼厲害,能給我生兒子嗎?”
容落雲漲紅臉面,擺著頭,蹭動雙腿疼得嗚嗚亂哼。霍臨風聽不得這聲兒,即刻心軟,鬆手解了對方的禁錮。
“混賬!”容落雲啐了一句,喘著氣,抬手揉臉頰上的印子,這才看清,什麼棗樹蓮子俱是胡唚,小窗分明雕的是梅花!
這時馬車一晃,停下,透過鏤雕望見外面的府邸。
定北侯府,他們到了。
容落雲的心頭倏然一緊,拋卻胡鬧時的怒意,扭過臉,愣愣地朝霍臨風看去。霍臨風與之沉靜相視,在這不算寬敞的車輿中,雕花透光,外頭是杜錚的催促,就在這樣的一方空間內霎時醒悟。
被忠孝圍困的豈止是他,容落雲又何嘗不是?
至親之仇不報,愧對九泉之下的爹孃,快意恩仇,則必定對他造成傷害。他讀懂容落雲眼中的為難,動動唇,沉穩地說:“我們進去罷。”
容落雲雙足有傷,忍著疼跳下馬車,抬眼一望,煊赫的府門中似乎站著許多人。那些人亦瞧見他,好奇地引頸,遠遠打量,忍不住交頭接耳地私語。
自開戰以來,霍臨風還未回來過,偶一露面,下人們都跑出來迎接。正稀罕另一位公子是誰,霍臨風和容落雲拾階走到門前,齊齊跨過了門檻。
“堵在這兒做甚?”霍臨風難得不悅,“散了,幹活兒去。”
眾人四散開,丫鬟們三三兩兩結伴,邊走邊悄悄回頭,偷看呢。容落雲垂著眼睛,避開每一道窺探的視線,跟著走,踩過一片片平整的磚石。
他數不清穿行幾道廳堂,蹚過幾截廊子,至某一處時,餘光瞥見霍臨風口中的玉蘭樹。越走越深,又跨過一扇門,老管家立在門內叫一聲“少爺”。
霍臨風轉身說:“要不,先去我的別苑。”
容落雲搖搖頭:“我想見你爹。”
躲不開的,遲早會見,他也想看看定北侯霍釗究竟是什麼樣子。管家不知其中關竅,抬臂引道:“今日晴得好,侯爺方才就在內院練功。”
霍臨風已無他法,抿住唇,帶著容落雲往裡走了。
踏入內院,院中一地黃葉,皆是被霍釗的劍風掃落,背陰處,剛烹好的雪針茶逸著清香,霍釗坐在石桌旁,正徒手剝一碟山核桃。
聞聲未抬首,霍釗問:“回來做甚?”
這話冷硬,然而仗還沒打完,敵軍還未剿滅,非死非殘,於他定北侯的規矩裡應當堅守在軍中。
相隔十步遠,霍臨風挺拔但僵硬地立著,回答道:“截獲蠻子情報,需要父親過目。”
霍釗又剝一顆:“從哪兒截的?”
霍臨風答:“丞相府,陳若吟手中。”
此話一出,霍釗終於有所反應,抬頭看去,鐵面透著極濃的威嚴。他的目光投在霍臨風身上,微微蹙眉,瞥見霍臨風身後似乎還有一人。
“那是誰?”霍釗問。
霍臨風兩腿灌鉛,沉重地移開一步,容落雲露出來,面上了無波瀾,雙眸亦如靜水。咔的一聲,霍釗卻捏碎手中的山核桃,站起身,難以置信地望來。
眉眼,氣度,那副出塵的身姿,每一處都透著熟悉,都如重錘般敲打霍釗的神經。
良久,他問:“……公子是何人?”
容落雲道:“我姓唐,單名一個蘅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容心情日記6:爹,娘,這次沒能殺掉陳若吟為你們報仇,下次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眼下我已到塞北,這裡好冷好幹燥,你們當初幹嘛往這邊逃啊。還有,我見到了霍釗,但是……我腳可疼呢,暫且放過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