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雲嘀咕:“這般小氣,哪夠我吃。”
霍臨風說:“一次送二斤,我再找什麼由頭前去叨擾?”
這挖苦悅耳,容落雲扔嘴裡一片,咀著說:“多著呢,枯萎的蓮花要更換,鴿子和喜鵲要喂,白果樹要澆水。”一頓,難為情又矜持,“浣發就不必了。”
霍臨風內心樂不可支,瞧著對方面色紅潤,底氣也足,估摸內力恢複不少。他略過那些丫鬟活兒,隨口問:“浣發不用,探心脈用不用?”
山中禪院那一探猶在腦中,心都要蹦出嘴巴,嘴巴都要沉吟些臊人的……容落雲轉身不言,似是煩了、惱了,由桌旁踱至殿門後,又慢慢轉回來。
他拿段懷恪作箭,說:“大哥探手脈便可。”
霍臨風走去:“大宮主懂醫,自然比我厲害。”近至身前,猶如擦頜邊油滴那回,掌託小臉兒指作巾,將其面龐的雨珠揩去。
與此同時,容落雲悄之又悄地挺了挺胸膛。
他支著兩手,手裡拿著油包梨片,嘴裡那片都忘記咽掉。那大手下移,於他心口處覆蓋嚴實,隔著初夏薄衣擒住他劇烈跳動的心脈。
撲通,撲通,殿中似有回響。
一門之隔外,聽得見弟子們嬉鬧。
容落雲恍惚不已,喃喃問道:“你心踉踉蹌蹌是何意……”
一剎那,霍臨風眼中盡是斑駁,潔白玉蘭,淡灰手帕,粉蓮青葉藏著紅鯉。他的心脈亂得不像樣子,哪有資格探人家的?大手向下,摸到容落雲的側腰狠狠一勾,攬住了,抱住了,抬首用下巴蹭對方的額發,低首用薄唇蹭對方的鬢角。
“宮主。”他嗓子啞著,“你自己聽。”
容落雲被按在堅實的胸膛上,惶惶閉目,那有力而慌亂的心跳投入耳中。如他比武那日的擊鼓聲,也如霍臨風尋他時的馬蹄聲,掩過雨聲,遮過風聲,攪亂這大殿安寧。
殿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雨勢漸大,杜錚見主子遲遲未歸,便送來油紙傘與披風。他一股腦沖入殿內:“弟弟,仔細又受寒!”定睛,那弟弟與容落雲立在一處,兩人比著賽的臉紅。
霍臨風走近,低聲咬牙:“真會挑時候!”扯過披風折回,揚開一展為容落雲披上。容落雲尷尬極了,彷彿叫人家大哥撞破了什麼。
他又不敢猜想,若杜錚沒來,剛剛會發生些什麼。
“我先走了。”他欲離殿躲避,躲得遠遠的,“我要去朝暮樓。”說罷便走,走出幾步一定神,小聲補充,“我姐雨天愛吃熱鍋子,我就用個飯……不做旁的。”
這一句不打自招搔人心頭,霍臨風格外受用。
雨一直下,眾弟子操練不成返回千機堂,借機消磨一日。待天黑,霍臨風去無名居轉一遭,容落雲還未歸。
換了缸中蓮花,餵了喜鵲信鴿,拾了白果落葉,容落雲仍未歸。
下著雨,估摸會留宿。
他回竹園休息,夜半風狂雷驚,又將他吵醒。披衣下樓,尋樹枝為玉蘭加固,折騰完消弭了睡意。醜時將過,他執傘提燈離開竹園,出千機堂,沿長街慢步至子門角落。
容落雲曾立在這兒等他,他也嘗嘗等人歸家的滋味兒。
寅時風弱,卯時雨停,辰時乍現明媚天光。
城內百姓聚集,民戶、販夫走卒、婆子漢子、從渡口趕來的船伕……人聲漸沸,含著五分天怒人怨,摻著四分悲憫難言,最裡頭,藏著一味肝腸寸斷的啼哭。
如潮人群包圍著的,是一對夫妻,夫妻面前草蓆白布,掩著昨夜遭難的小女。奸殺致死,與霄陽城的十五起命案相同,床頭刻著三字——容落雲。
看似初晴,西乾嶺中卻恐慌頓起。
霍臨風仍在等……不知宮外變了天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容心情日記3:初夏,雨轉晴。1.純屬捏造 2.本宮主寫完這一行親自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