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臨風才不管他這些,鉗著他,蹭著他,翻滾一遭捲入床裡,把他壓實了廝磨。他緊緊閉上眼睛,脖頸耳朵沒一塊好肉,被那薄唇利齒糾纏得豔紅、潮濕。
陡地,霍臨風發起冷來,嘶喚聲猶如頭狼悲鳴。他更過分了,粗藤纏嫩枝般抱著對方,手腳並用恨不能將人吃了。
容落雲離魂散魄,無聲地求了句“輕些”。
霍臨風呢喃:“小狐貍……別跑……”
燭心噼啪作響,照著床上被翻紅浪,風吹竹窗關好,掩去鳥雀暗窺春光。這一夜如斯艱難,冷熱反複沒個頭,到後來痛苦漸漸變輕,擁抱的手卻沒放鬆丁點。
鼻間淡馨,霍臨風竭力嗅著蘅蕪香氣。
心有烈火,他惶惶然夢一場巫山雲雨。
晨光熹微時,千機堂的弟子陸續起來操練,外頭的動靜不小。容落雲聞聲睜眼,惺忪地掃視一圈,目光停在身旁的面容上。他摸摸那額頭,觸手微涼,邪氣已經退了。
他躡手躡腳地下床,蹬上鞋子便走。
悄悄離開臥房,樓梯咯吱,他沿著扶手滑下去,步出竹園繞出千機堂,一拐上小街才驀地放鬆。身為宮主,在弟子的別苑逗留整晚,不僅睡在臥房中,竟還共寢一張床。
容落雲倉惶一路,一縷煙似的逃回無名居。
走時沐浴更衣,歸來也沐浴更衣,那般捱蹭廝磨,他急於濯去身上霍臨風的味道。洗完,他臥於小榻撒怔,捧本書讀,竟是一個字也不認得了。
他又抱著漆盒吃蜜食,梅幹杏幹,糖漬青果,往手心吐了一把小核兒。甜得發怵,他去廳堂找茶喝,扭臉看見陸準過來。
“二哥,”陸準兩手佔著走到簷下,“杜仲給你的,我幫忙跑腿。”
一盞竹柄提燈,一隻燕子風箏,容落雲問:“杜仲給我的?”
陸準道:“他說你的燈壞了,於是給你做了一盞,風箏估摸也是。”回想片刻,“就是你去瀚州那日,他看你不在便託我轉交。”
意外又遲到的禮物,容落雲一時怔怔。
他盤坐簷下仔細端詳那燈,素面清雅,竹柄上描著一圈雲紋。他忍不住思忖,霍臨風是不是想著他,故而畫了雲,或者畫雲的時候,心裡想著他……
春末了,天氣潮熱些,人也容易瞎他娘琢磨。
他擱下燈又看風箏,點墨未施,素面朝天的一隻沙燕。他一手捏著竹骨,一手握著線軸,暈乎乎地起身出了門。
容落雲沿著小街行走,腳步越來越快,而後小跑著松開絲線。衣袂和風箏一同飄揚,所遇弟子吃驚地看他,採摘的夥夫險些丟了瓜果,他一味目中無人地跑著,跑著,終於在千機堂外停下。
他尋到竹樓臨近的圍牆,乘風放線。
風箏扶搖而上,水藍天空飄浮一隻白燕。
竹樓裡,霍臨風又喝下一劑藥,有些記不起昨夜光景。他無力做旁的,便取出那本《孽鏡》,半坐著讀書。
一夜憋悶,屋中氣息與藥味兒混合,苦絲絲的。
“呆子?”他喚杜錚,那廝在樓下熬湯,無人應答。
霍臨風沒法,親自下床推窗,倚著窗框沐浴清風。一抬眼,空中飄著一隻燕子風箏,是他用竹紮紙糊的那隻。沿著絲線垂眸,容落雲立在圍牆外,仰著臉朝他望來。
春光裹身,春風度人,霍臨風腦中轟的一下,湧上昨夜清晰又真實的情景。
他忍不住招一招手,容落雲見狀收線,有點笨拙,有點急切,然後也像只燕兒似的撲入千機堂中。他在心中喟了一聲……
明明不曾溫存,咂來卻甚過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