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至寺牆外,容落雲內傷未愈使不出輕功,他好自覺,湊近勾對方的封腰。霍臨風踉蹌半步,捉住容落雲的手向後移,令其摟著自己。
他亦攬住對方,縱身便躍入牆內。
這是一間山中小寺,貢香火錢的人少,黑夜連盞燈都捨不得點。他們悄悄進入殿中,檀香味濃,照來的月光淡淡,隱約能看清佛像的輪廓。
他們並肩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未贖罪孽不敢求保佑。霍臨風從前在佛龕前渾言,眼下有些難以啟齒,便叫容落雲先說。
容落雲開頭:“此行殺戒大開,孽障深重,求佛祖寬恕。”
霍臨風跟道:“所殺之人惡貫滿盈,請佛祖明察。”
容落雲又說:“滿身血光沖撞佛祖,實在失禮,求佛祖原諒。”
霍臨風又跟:“望此後金剛護體,請佛祖庇佑。”
容落雲再道:“因口腹之慾破除葷戒,求佛祖責罰。”
霍臨風再跟:“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請佛祖理解。”
三樁罪孽說完,容落雲氣得推了霍臨風一掌,這人怎的句句開脫,想把佛祖氣死不成?霍將軍好生叛逆,嘟囔道:“佛祖若是顯靈,便不會死那麼多災民了——”話音未落,他被容落雲一把捂住嘴唇,還被錘了一拳後心。
霍臨風咳嗽兩聲:“宮主……輕些。”
容落雲譏諷道:“嬌娥的粉拳嘗多了,受不住我?”
佛前不好撒謊,霍臨風閉嘴敷衍過去。罪已贖完,二人繼續合掌叩拜,容落雲虔誠得緊,閉目默唸後深深跪伏,久久才起身。
霍臨風正色,他為己無甚所求,最終許了旁的。
拜完,他們悄悄離開正殿,翻出寺牆離去。兩個人行至階前,苦登四百階就為那擁擠的炕、硌人的樹?好不劃算。正猶豫著,忽聞身後鐵蹄刨土,是停在牆角的馬車。
那馬車是賈炎息的,寬敞不說,絲墊團枕俱全。他們有了容身處,登上馬車,閉門關窗各自挨著車壁躺下。他們又同時憶起靈碧湯一遊,當晚也是宿在馬車中,兩手握了整宿。
烏麻麻只聞呼吸,霍臨風問:“冷不冷?”
容落雲誠實道:“有一點。”
衣衫窸窣,嗒,封腰小扣解開的聲音,一陣布帛摩擦,窄袖外袍和外衫疊著脫下。霍臨風為容落雲蓋好,然後爹訓兒子似的說:“暖了,快睡。”
夜已過半,他們在車輿中歇下。
翌日清晨,不凡宮眾人下山,臨走時添了筆豐厚的香火錢。浩蕩人馬朝南去,終於要回西乾嶺了。
容落雲忍不住回望,山頂小院區區數日,他過得有滋有味。漸行漸遠,禪院歸還群狗,僧衣歸還住持,他只帶走數日來的回憶。
顛簸三百裡路,回到西乾嶺時已經午後。
途經長河,容落雲去朝暮樓報平安,想起霍臨風救他之前在樓中快活。“杜仲,補你半月休沐。”他走近體貼地說,“要不要同去,我請你。”
霍臨風支吾:“宮主太客氣了……”謊話易說難圓,他咬牙扮弱,“為宮主療傷損耗大半元氣,甚虛甚虧,恐無力被翻紅浪。”
容落雲玉面生暈:“……是我考慮不周,你回宮休養罷。”他心中難免愧疚,好好的八尺男兒虛成那般,得多苦悶哪。
獨自去了,門口小廝日日等著,見他歸來急忙去報信。甫一入樓中,姑娘們嬌呼鶯啼,老嬤撫胸,容端雨提裙下樓掛著斑斑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