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扶著長公主上了步輦,長公主神態慵懶,在步輦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狐裘上的皮毛。行了一路後,湊巧撞上了正準備出宮的平南侯一家。
長公主斜睨一眼,剛好迎上裴淵深意幾許的目光。
她眉頭輕蹙,想起三郎的事情,長公主不由心生怒氣,不過她卻也沒在這個時候為難裴淵。長公主打定主意,皇帝不動手,由她來動手。上一世裴淵便總想殺了三郎,這一世她再不動手,恐怕就遲了。至於現在……姑且放過他。
她揚起下巴,輕哼了聲,當作沒有見到平南侯的一家三口。
平南侯有些尷尬,但也沒放在心上。近來他不得聖心,現在能少一事是一事。況且這位表妹打小就嬌縱得很,被皇帝和太後寵得無法無天,現在一看就知表妹心情不大好,他才沒有那麼沒眼色傻傻地撞上槍口。
平南侯退到一邊,讓了長公主先行。
直到長公主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平南侯方道:「我們回府吧。」平南侯夫人應了聲,兩夫婦走了幾步後,發現兒子還在原地上看著長公主的背影出神,一半臉隱藏在黑暗裡,面上的表情比寒風還要凜冽。
「元深。」平南侯喚道。
裴淵回神,平南侯又道:「元深,你也別惱你皇姑。她從小性子就是如此,皇上和太後娘娘捧在掌心裡寵著,上次你在她府中鬧了這樣大的事,她也沒過多計較。」
裴淵隨口應了聲,面色仍是深沉得很,眼神極是深邃。
方才她揚起下巴的神情,真是像足了上一世的沈婠。
長公主進禦書房的時候,裡邊一個宮娥內侍都沒有,只得皇帝一人坐在軟榻上,手裡捧著薄胎五福紋案茶杯,在緩緩地品著茶。
長公主走前,眉眼裡浮起盈盈笑意,輕聲喚道:「衡遠。」
皇帝勾勾手,「過來坐。」
長公主在皇帝身側坐下,還沒坐熱軟榻,皇帝已是握上了長公主的手,「怎麼手這麼冷?」長公主說道:「來的路上風有些大。」
皇帝探向長公主的前額,也是冷冰冰的,「這幾日怎麼總是召禦醫?」
長公主嗔了皇帝一眼,說:「衡遠連禦醫都不捨得讓芸芸用了麼?」長公主掙脫開皇帝的手,扭了頭,說:「衡遠好生小氣,我不過是召了幾回禦醫,衡遠便來質問我。」
皇帝笑道:「你倒是說說,我到底哪兒小氣了,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宮裡頭最好的。」皇帝擁她入懷,柔聲道:「我不過是關心你的身子罷了。」
長公主方才也只是假意別扭一下,好新增兩人之間的情趣。她曉得皇帝喜歡她寵著她,有小部分原因便是偌大的後宮裡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鬧脾氣。若是擱到她原來的世界,無非就一個字,作,越作皇帝越喜歡。
長公主扭回頭來,笑意嫣然的,「我的身子並無大礙,衡遠定然也問過禦醫。」
皇帝的確問了禦醫,禦醫也是說無礙,只不過沒親口聽她說出來,皇帝始終有些不放心。長公主依偎到皇帝的懷裡,略微帶了醋意,酸溜溜地說道:「今日秦妃大喜之日,我沒有過去,衡遠不會惱了我吧。」
皇帝捏了她的鼻子,「你不愛去便不去,不是什麼大事。」
長公主撇撇嘴,「秦妃寵冠六宮。」
皇帝說:「沒有你的臉,哪能寵冠六宮。芸芸在朕心裡獨一無二。」
長公主忽然沉默,皇帝察覺到了,問:「可是哪兒不舒服?」長公主低聲道:「方才我遇見了裴淵,裴淵一日不除,我心裡難安。」
皇帝含笑道:「朕應承你的事,自是不會食言。」
長公主歪頭看向皇帝,正想說些什麼,胸口又倏然疼了起來,且這回與之前的小疼不一樣,而是像是要狠狠地把她的身子撕裂開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