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錶情,大家都有不祥的預感,清儒老伴李淺花不由分說,跟了出去。
不大會兒,就聽見她一聲悲嚎:“我的兒啦!”
清儒老伴淺花已暈厥過去,張清儒呆若木雞。8
李楠樵三人一起奔出,龍一人和若雲抬進嬸子來,李楠樵不由分說,把張清儒拽進屋,讓他坐下,就急忙拿出隨身帶著的針灸針,扎淺花的人中、十宣、百會、湧泉幾個穴位,幾針下去,淺花就緩過氣來了。
李淺花一聲長一聲短的哭起在四平陣亡的兒子來。
他們的二兒子張力棟和李楠樵的長子李銘章在保定育德中學是同學,李楠樵把兒子李銘章和女婿王旺根送到聶榮臻部隊裡不幾天,張清儒也送兒子參加了抗日隊伍,張力棟和王旺根開頭還在一個團,幾年後,晉察冀軍區由聶司令元從115師帶來的2000人發展到34萬多人,他們兩由在同一個團變成在同一個師、又由在同一個師變成在同一個軍,後來就變成同在東北聯軍了,張立棟和王旺根在部隊裡都進步的很快,張力棟任師政委,王旺根也是團長了。
報紙上說四平戰役激烈,雙方犧牲慘重。好長時間沒有兒子的訊息了,張清儒不放心,便到東北探望去,他尋思立棟咋的也是個師級幹部,也有些名氣了,一準能打聽到他的訊息。待到了四平,離第二次四平爭奪戰已經兩個多月了,還是留有激戰後的痕跡。
聽說自己的部隊撤退到松嫩一帶,離四平很遠了。這裡又成了國民黨部隊的地盤。
國民黨的報紙說共軍徹底潰敗成了流寇,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他們都忙著慶賀勝利。
張清儒知道國民黨的報紙謊話連篇實話很少,想到松嫩一帶去打聽個究竟,但是,一路都是國民黨部隊的哨卡,更多的是流寇土匪,他身上帶了點錢,原計劃在東北進點虎骨鹿茸啥的,他擔心路途上遭遇搶劫招來殺身之禍,只好放棄去松嫩一帶打探,返回家中。
張清儒的長子張慰貽和李楠樵的長女李月玥都到法國留學去了,兩人相處親密,似乎在戀愛,雙方老人都樂見其成。張清儒的老女兒張欣參加了晉察冀政府的工作,到保定去了,近些日子說要去天津開展工作。
家裡就剩下他們老倆口,這些日子因為立棟一直沒訊息,心頭惴惴得慌,他們沒敢把他們的擔憂告訴李楠樵,因為李如霞的女婿王旺根也在東北部隊裡,他們不願讓老友也一同擔心。
剛才還其樂融融的家庭,噩耗傳來,一下子便被悲痛壓倒,所有的人,包括龍一人在內,心裡都憋悶的難受,都想大哭一場。
張清儒手裡攥著兒子張立棟的陣亡通知書,兩眼直勾勾的旁若無人般坐著,李楠樵便也不言不語的握住好兄弟的手,陪著他。
那邊的若雲早淚人似的和嬸嬸一起哭泣。
龍一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見一桌子殘羹剩飯,便找到活幹了,自己動手拾掇起來。
在龍一人辦理退伍手續的過程中,他還向部隊請假,和若雲父女一道,參加了縣政府為張立棟舉行的追悼會。
從張立棟的追悼會回部隊的第二天,龍一人退伍的申請被批准了,很快他和李若雲的結婚典禮在部隊隆重舉行。婚禮第二天黎明,李若雲就伴同丈夫回堯谷村來。
新娘李若雲和新郎龍一人沿著兩年前他們送別的路回堯谷來了,還記得前次離別堯谷村時是個九九豔陽天。今天,季節稍晚了點,已是晚秋時節。一路走來,村莊錯落,雞犬有聲,炊煙冉冉,任其嫋嫋;路邊村子外的菜畦裡,有人給白菜澆水,搖轆轤的是個老人,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在井邊玩耍;井邊的楊樹上,有個喜鵲窩,幾隻花喜鵲啾啾啁啁的跳上跳下;菜園子裡,椒紅茄紫,還有那一串串的飽滿的扁豆、沉甸甸的垂掛著,等待採摘;離開戰場的龍一人,享受著這遠離了戰爭的山村的寧靜。
不知道是昨晚的酒勁還在,或是有所感觸,龍一人又覺醺然。
坡上一頭悠閒的吃草的叫驢,突然昂首“唔昂唔昂”的大放高音,若雲他們拉車的母驢立即唱和;山坡的驢跑到路上來,擋在路中央,和駕轅的母驢,頭臉相交,親熱起來。
一路走來,龍一人和李若雲覺得一切都好玩,一切都變得那麼有趣,全都是人間美景。她忘了他們正在趕路,他不讓龍一人趕走擋路的驢,任其廝磨,直到驢的主人來把他們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