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衡有些難以置信,她伸出手指輕輕指指南方,劉暘點了點頭:“雖說那餵馬的僕役當時便自殺了,但隨後我便去打探那段時間他身邊有哪些人靠近,要知道那種滿腹牢騷志大才疏以為全世界都欠著自己的人其實很討厭,那酒鬼的人緣很差。事無鉅細的查一查,還是有些蛛絲馬跡的。”
書衡一時愣在那裡。一言不合就要害人性命,這是多麼的瘋狂?
“一則沒有切實的證據,二則郡王府門楣猶在,你如何訴諸司法?”劉暘頗為好笑的看著她:“如今郡王爺不做事,泯滅了心志賦閒在家,那就意味著要觸怒龍顏也不大可能了,他們會這樣撐著架子熬下去,卻不大可能被一棒子打散。所以,你能如何?”
書衡抿了抿唇:“我記下了,謝謝殿下提醒我。”
那一瞬間的堅定劉暘並沒有忽略,他笑了一笑,邁開大步,長腿生風:“不必送了好縣主,你請回吧。”
今日註定多事。約莫傍晚時分,袁夫人神色匆匆的回來了,面容很是有些凝重。在練字平復心情的書衡立即過來請安,卻不料得知了一個讓她更加無法愉快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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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伯老太太果然還是看上了她。
一大早忠義伯府派婆子來通知老祖宗病的厲害,想念孫女的很,要她回府看看。袁夫人自然緊張起來,帶了好參好靈芝一堆珍稀藥材往那府裡去。鬢髮如銀的老人果然不大好,面色有點紫青,埋在錦繡堆裡愈發顯得蒼老而憔悴。眼睛也有些渾濁了,看到袁夫人便顫顫的伸出了手:“小五。”
那蒼老的手呈暗黃色,分佈著點點的黃褐色的老年斑,面板鬆弛而褶皺叢生,綿軟無力,好比老舊蟲蛀帶著陳腐味的綢緞。聲音含糊不清,孱弱細微,彷彿嗓子裡含著一口痰。袁夫人不由得悲從中來,幾欲落淚:“小五來遲了。”
她年幼時性格火爆張揚,又容易衝動,連生母都不喜歡她,也就這個慈悲的老太太還如帶孫女一般對她,便是罵便是罰跪挨戒尺也還是一樣的疼她。老太太明白事理而又處事公允,否則當初那麼多人下舌頭下眼藥,說不定她真要被圈進庵堂了。
“怎麼忽然就這麼嚴重了?”袁夫人悄聲問身邊的媽媽。
那長年伺候的老人擦了擦淚告訴她,老太太前些日子還好好的,但前日太太和三太太又吵起來了,實在是鬧得太不像話。
忠義伯府人口多,摩擦是常有的事,明裡暗裡鉤子不知多少,這也是袁夫人近些年不大回孃家,也不大熱衷招待忠義伯府的原因。一不小心就是麻煩。單是過個年預備小孩們的壓歲錢就得二十多份,稍有個不留心便會有人說偏心鬧意見,想想也是頭大。但這次鬧得這麼厲害,自然不是為著寶石衣服什麼的。
再一問,卻發現果然不簡單,三太太的大媳婦流了產,說是大太太的小媳婦氣的,大房自然不依,這個鍋她們怎麼會背?當場雞飛狗跳。再仔細問起來,卻發現長房的小兒子有著自己兄弟不便宜,卻把好好一個職位謀給了妻弟,頓時吵的更兇。一個罵對方白眼狼,使著官中的錢,肥羊肉只會往別人窩裡送。小媳婦豈會容讓?當即紅了眼圈哭著要回孃家,我是外人!我嫁進來侍奉婆婆料理家務,含辛茹苦不抱怨,如今還是外人一個?
三太太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帶著剛流產的兒媳一起上陣,先哭自己命苦福薄不招人待見,又哭自己可憐的孫兒無緣得見。
戰鬥規模迅速擴大,連小姐們都一個個紅了眼框。一個說本該自己得的衣料子被別人拿了,另一個立即叫嚷上次發頭花幾個姐妹可是你先選的。
吐沫星子滿天飛,唇槍舌戰真熱鬧。年歲已高的老夫人當場氣的渾身亂抖,不消一會兒就暈厥了過去,慌得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參湯,只鬧了個兵荒馬亂。
估計人年紀大了多年養尊處優,原本就有些三高問題,待到終於再次醒來,老太太已是胸悶氣短,喘起氣來像拉風箱了。太醫也委婉含蓄的表達了料理後事的意思。
袁夫人本來就不是好相與的,聽聞了經過,二話不說,給了兩個小媳婦一人兩個耳摑子。兩個太太一個是娘一個嬸不能動,但當了這麼多年定國夫人的衛五已經不是當初的衛五了,再加上國公爺的驕縱放養,多年商場歷練,行事果斷迅猛,威勢大增,比當年大有過之,放下臉來,黑雲壓城,連她親孃都害怕。
那兩個耳刮子扇的很明白,有一個就是替長輩挨的。一個好好的伯府鬧成了什麼樣?袁夫人也是心寒。
多少豪門垮於內鬥?便是定國公府,若是當初四房人口都是精誠團結擰成一股繩,那又如何會有奪爵之險?袁夫人只覺得腦門微微發涼,幸好幸好,伯府人口實在多,人渣雖多,人精更不少,只盼榮華能夠長久。大太太近些年行事愈發不像了,而這個娘又自幼不喜她,她的勸諫聽不進去,勸化還得靠衛四舅。
卻不料她這邊正氣憤正心寒正替老太太不平呢,那邊病榻上虛弱不堪眼看下世的老夫人氣若游絲的開了口。這一開口,就好比一盆涼水,直接澆醒了袁夫人差點因為心痛和氣憤而差點智昏的頭腦。
縱然她老人家語音不輕,口齒含糊,呼吸吃力,但意思卻還是表達的很明白。大約是咱們伯府裡我的某某孫子肯學上進十分不錯,年紀也剛好。外孫女衡兒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孩子,不如咱們親上做親,也省得骨肉情分淡了。
袁夫人立即就醒了神。我的衡兒自然是好孩子,您老選的那孫子也不錯,可我的衡兒那麼“美好”“仁慈”“善良”“純潔”她連個混蛋點兒的人都沒見過,啥齷齪的事都沒經過,嫁到這裡,還不讓人生吃了?且不說妯娌,單長輩就一大堆,她自幼被我捧著寵著,沒受過一絲兒委屈,怎麼可能伺候別人?
袁夫人當場就哭了,捶床大哭,一邊哭一邊罵:“哎呀,我的個老天爺呀,我可憐的老祖宗,小五當初見你還有說有笑,咋一轉眼就著模樣了!我恨呀,我恨得要了那些小賤人的命為您添壽!那些黑心爛肺,滿嘴巴仁義道德的孝子賢孫啊,來看看你們的好祖母,你們就這麼搓磨老人家啊嗚嗚嗚”
袁夫人哭的好不傷心,聞者落淚,罵的好不痛快,人人龜縮。
然後老太太臨終前說了什麼?不好意思,我當時太難過了,沒聽清楚。
反正我沒依,不算食言,當然,也不算不孝。
書衡得知了真相,才曉得自己那麼危險,未來差點就在床榻邊定了。阿彌陀佛,夫人威武!我對您的感激和熱愛猶如連綿江水滔滔不絕。曾外祖母去世了,書衡還是很傷心的,在印象裡那一直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如今卻有了絲拐賣小紅帽的影子,書衡的傷心中又夾雜了絲慶幸,這滋味相當複雜。若是袁夫人性子綿軟些,或者愚孝些,那自己人生豈不是想想都覺得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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