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顧音基本沒有能說得上話的閨閣好友。這幾日跟方茵相處,方姑娘的性子爽朗大方,兩人很是相宜。
因與方家姑娘熟悉了,顧音便想著設宴席送別一行人,彌補下地主之誼。又因別院簡陋,想想有些為難。張嬤嬤聽聞其意,笑眯眯道,“這有何難,看老奴的便是。”
顧音見張嬤嬤成竹在胸,便交由她主持。
不過半日功夫,一切井井有條。廳上佈置和廚下菜色雖然簡單,但也別有一番田野風趣。
冬兒等人對張嬤嬤稱贊不已,張嬤嬤笑道,“不過是因地制宜,取其便利罷了。姑娘日後主家的時候,這等事自然也能信手捏來。”
顧音聽了若有所思,翹起嘴角,“治大國若烹小鮮,看來治小家亦如此。”
“久聞方神醫大名,這幾日也不曾拜會,真是失禮了。”顧音把眾人讓入席,請方大夫上座。
方大夫含笑捋了捋鬍子,道,“顧姑娘太過客氣,是我們打攪了。”
顧音稍作打量眾人,方大夫胡須花白,臉色紅潤,果然是一派神醫的樣貌。方大夫旁邊站著的應該是其弟子許元。另有一人正和方茵說著話,是昨日見過的穆公子。兩個侍衛模樣的人立在後方。
席間賓主盡歡。聊到方大夫一行來西南的目的,顧音心念一動,想起夢裡小舅舅提過的北地神醫,於是問起來。
方神醫聞言思索一番,道也有聽過,不過沒有見到過其人,傳言中堪布族的這位神醫對各類疫病都很有心得。可惜幾年前堪布族被北戎所亡,說起來不由嘆息。
顧音聽了,掩住心中的驚異。夢中之事,似真似幻,亦真亦幻。她確信自己不曾聽過堪布族之事,除了夢中小舅舅所言。
方大夫歸來道,“阿茵,你這小友果然不錯。”
穆峻想起顧家姑娘清淡有禮的舉止,那一雙眼睛近看清澈如泉水。
方茵笑道,“自然。”
許元搖頭晃腦道,“想不到西南之地,也有如此佳人。比劉姑娘更加稱得上是仙姿玉色。”
方茵聞言捶他,“師兄,你怎麼跟京城裡的公子哥兒一樣了?”許元忙躲開,道,“我錯了我錯了,誰也比不上師妹,你快饒了我!”
到第二日,方大夫和穆峻一行人便告辭而去。
過了幾日,是五月二十。因下月初二是榮陽郡主的忌日,顧音從這日起開始茹素,又靜下心來抄寫佛經,準備供奉到母親靈前。
這日顧音仍在抄經,寫了幾頁後,卻有些坐立不安。她看了紙上的“設使頂受,未免興謗”,不由停下筆。
冬兒見狀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顧音默然不語,半響,站起來,“冬兒,你去請張嬤嬤過來。”
待張嬤嬤過來,顧音又在房中走了兩圈,道,“嬤嬤,當年我孃的過世,究竟和父親有沒有關系?”
饒是張嬤嬤向來鎮定,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她定定神,見顧音正看著她,不由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顧音神色晦暗,沒有答話,只道,“我聽說,娘是因為聽到外祖父一家的噩耗,悲痛之下,所以病去。當年您也在,事情是否真是如此?”
張嬤嬤唏噓道,“既然姑娘問起來,我就跟您說說吧。想來這些年,也沒有旁人跟你提過了。”於是緩緩道出往事,顧音和冬兒在一旁靜聽。
當年,光啟帝在獵場出事後,京城封鎖,人心惶惶,夜裡家家門戶禁閉,到了第二日晚上,右相派人到城中各家,不少官員被帶走。
郡主因前兩日身子不太舒服,沒有去王府。待聽到王府之事,郡主又急又怒,便要去王府檢視。顧謙攔不住,只好帶著郡主一同前往,張嬤嬤也陪同而去。
到了安王府,只見火勢已盡,諾大院子,空餘下一片焦土。聽圍觀人說夜裡喧雜,滿府人口,都喪生在兵士刀斧之下。郡主大慟,暈倒在王府門前。
待回到顧家,管伯請來大夫,道郡主已有身孕,因著悲慟傷心,胎兒恐怕不穩。
郡主醒來,便要入宮去找皇上和三皇子。顧謙攔住了她。
張嬤嬤候在門外,過了一會,聽到郡主和顧謙爭吵的聲音。